“嗡嗡嗡——”手机在江言月衣兜里,第三次振动。
江言月只顾着骑车没接电话。
摩托车脚踏板上的白土松熊犬八月,竖起它灿黄的耳朵,叫了两声,“汪汪——”
肯定是主人,一般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只有主人。不对还有主人的情敌。
八月一直乱动,乱叫,江言月趁着摩托车转到平路,低声训斥:“你乖一点,不然等下把你丢在东湖洗澡。”
这个恶毒的女人,八月连叫几声,表示抗议。
电话再次响起。
江言月无奈停下车,再是10多分钟,就到家了,怎么景州接二连三给她打电话。
景州不给她晚上骑摩托车出去,说是不安全,可摩托车更方便。
今天好不容易钻空子,骑车去县城找秦悦,还被抓包。
江言月掏出电话,深吸几口气,让呼吸恢复平稳,按下接听键问:“怎么了景州?”
“我突然心有点慌,你现在在哪里?”纪景州声音有些颤抖。
她现在在东湖,也不可能说实话。
没想到一向天塌下来,面不改色的纪景州,会因为做个梦心慌。
江言月轻笑,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你胡说什么呢……”纪景州语气变得结巴,犹豫片刻说了实情,“我……我昨天做梦,梦不太好,今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电话打太早怕你在路上,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没忍住多打了几个电话,你现在人在哪呢?”
江言月被纪景州逗笑,能吓到他的梦,一定不是什么好梦,可那也只是个梦罢了,可能是因为太担心她,才失态,她淡淡安慰:“人家都说梦跟现实是相反的,你怕什么,我很好…一点事没有…”
江言月指着八月,手放在嘴上,示意它别乱叫。
八月一脸嫌弃,低下头,这女人肯定又要撒谎。
“你到家没有?”
“在……”一阵狂风卷过,风声鹤唳,江言月瞬间打脸,连忙补充,“在院子里,风有点大不跟你说了。”
“小月!等等……”
江言月手顿在屏幕上面,等着他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话,只是她不想骗人,明天周五,晚上他们就可以见面,而且现在特别冷。
一阵冷风刮过来,她跟八月直打哆嗦,景州依旧没开口。
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江言月直接问:“明天你有事过不来了?”
“不是。”
“有事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江言月提高音量。
“如果我明天回来以后……”纪景州深吸一口气,全盘托出,“回来以后……我不想走了,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行不行?”
明明早就商量好,工作生活分开,互不干涉,他又在试探她,过来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好,她不想让他为了她,放弃那么好的前途。
胸口那股火气蹭蹭上来,江言月直吼:“你如果不走,我们就分手——”
那边没了声音,隐约能听到凌乱的呼吸声。
江言月捏着手机没挂断,抿着嘴,仰头看高悬的圆月,鼻子泛酸。
她很讨厌自己这样冲动口无遮拦,可她怕语气稍微柔软一点,别人会以为她口不应心,在说反话。
“我知道……你关心我……我只是……想多些时间跟你在一起,3年了,我30了,江小月……我不在意你是否功成名就……只要是你,不论你怎样,都可以,你拒绝我的求婚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可是我想陪着你,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过得那么辛苦。”那边声音几度哽咽。
江言月心如刀绞,白日去找秦悦玩,秦悦还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她现在负债累累,不想拉他下水。
本来有机农场项目一切顺风顺水,去年技术革新的决策让她陷入资金周转难题,3年前项目启动时,资金不够,让村里所有人加入,搞集体投资。
前两年大家都挣了钱,技术革新建议刚提出来,需要掏钱,所有人变成局外人,纷纷持反对意见,说是多此一举。
技术革新迫在眉睫,国内别的省份,引入最新技术,效果很好。
东营村地势平坦,适合做改革,否则哪怕这两年村里挣了钱,周边别的村已经开始效仿,不用两年,他们村的优势马上会被覆盖。
合作商有更多的选择,凭什么选他们。
江言月想好了,技术革新以后,可以发展村里旅游业,带动村里其它经济。
商量无果。
她只好揽下技术革新需要的所有钱,条件是如果一切向好,一年内她会收回集体经营权,村民只负责分红。
她算是明白了,如果所有人都说了算,那就意味着谁说话都没有用。
她必须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白纸黑字签好。
她高估了自己,贷款下来以后根本不够用,人工和设备几乎花掉她所有钱。
唯一解决方案,融资,不是找村民,而是找有眼光的投资人。
眼下集体经营,找投资人容易,可投资人一定不会愿意,经营权和决策权,掌握在眼光匮乏的村民手上。
项目顺利的话,她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拿回经营权。已经没那么多时间,资金链已经断了,再过两个月,说不定贷款都还不上,她没敢把这些事情告诉纪景州。
那个爱她到骨子的男人,她也爱到骨子的男人,怎么忍心拉他一起来受苦。
再给她点时间,等一切向好,她求婚都可以。
…
江言月眼泪掉下来,哑着嗓子说:“景州…明天我们就可以见面,我刚才语气不好,给彼此一点空间好不好,天天粘在一起,说不定很快会厌烦!”
没有回应。
江言月知道,他肯定又难过了。
半晌那边哽咽回:“江小月,我昨天做梦,梦到自己死了,你还想着我会厌烦你,我怕我真的不在……想多些时间跟你相处……”
江言月嗤笑打断:“做梦而已,你什么时候胆子变那么小了,你的体质我还不清楚,活100我不敢保证,99肯定没问题。”
纪景州笑起来:“我才不想活100,99,只要是在你先走就行。”
“别胡说!”风呜呜叫起来,江言月擦干眼泪。
“你是不是背着我骑车出去玩了?”
“没……没有……怎么可能。”
“快点回家,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回视频电话。”
还没张口撒谎狡辩,那边挂断了电话。
打开微信,两个视频电话没接。
江言月叹了口气,低头对上八月嫌弃的嘴脸,那表情仿佛在说:我不说话,你撒谎还不是一样被拆穿。
没心肝的女人,八月暗骂,2年前主人狠心把它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是很快就会来陪它,结果两年过去,一次次被这女人拒之门外。
它要是主人,管她同不同意,就赖在她家里不走,这女人嘴最硬,心肠…一般般,还说得过去,反正一定不会轰人走。
她还说分手,莫非主人的情敌,又下手了?
八月没得到答案,一阵颠簸,它差点被颠下脚踏板,吓它一跳,冲江言月叫了两下。
“你叫屁!再叫我叫你主人把你带回去,我伺候不了你!”江言月小声嘀咕。
八月叫得更凶,这女人一定是趁它不注意,被周围哪个情敌勾了魂,起二心了。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撵它走,还要跟主人分手。
明天它一定要告诉主人。
它搞不懂这女人脾气这么差,怎么会有那么多男人喜欢。
要不是为了主人,它才不愿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风吹日晒两年。
两年了。
八月垂下头,主人也不靠谱,说话不算话,当初说好很快来接它,后来却把它留在这里,让它保护这个女人。
她这五大三粗的模样,需要保护吗?!
两年间它成了白吃白喝的废物,唯一帮到主人的地方是尽量赶走主人情敌。
——
回家后,江言月没来得及打电话给纪景州。
刚进门,纪年电话电话就杀过来。
“喂!”
“小月我听我他们说你资金链断了是不是?”纪年声音很紧张。
这事她只告诉了她的闺蜜秦悦。
肯定是秦悦多嘴,她也懒得瞒着,“嗯。”
“你找到解决方案了吗?”
“没有。”江言月有气无力回。
“我……”纪年沉吟片刻,压低嗓子补充,“我有一个方案,可说了我怕你不高兴。”
江言月已经知道纪年要说什么,“那你别说了!”
“你去找那个人不行吗,是他欠你的,从出生到现在没管过你,让他出点钱怎么了。”纪年越说越激动。
江言月挂断电话,为什么要有纠葛,他有钱又怎样,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又怎样!
这些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世界,她没有理由去联系这些人。
她一定可以的,这6年她解决无数问题,不可能卡在这个档口。
八月咬着江言月裤腿叫唤两声,提醒她打电话给主人。
江言月知道八月意思,调整好心情,打电话过去给纪景州,还没按拨通健。
纪年消息进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想你前功尽弃!】
她只好先回消息:【不准告诉景州,我有别的方案,我项目那么好,不缺投资人。】
【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告诉我!】纪年秒回。
【行!】
拨通纪景州电话,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确定好他过来的时间,便挂了电话。
江言月有心事也没睡好。
她决定明天去省城找个老熟人借钱,叫纪景州别忙着过来。
八月不跟外婆在家,她大门打开就窜出去,她服了这臭狗。
昨天晚上跟它洗了个澡,怕它主人过来,说她虐待狗。
洗完澡的八月在阳光下撒欢,通体白毛,唯独双耳灿黄,别提多好看,那得瑟的模样又很欠揍。
八月今天干净得不像村里养的狗,像城里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爱犬。
也只是今天干净而已,平时跟着她到处跑,那白色毛发稍不注意,就染上色。
白狗变别的狗。
江言月没忍住笑起来,景州也真会送,村里不是水坑就是泥坑的地方,送她条白狗。
开车去县城,狗送给秦悦带着,她坐客车去了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