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绫要走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最为不舍的当属段悯之。
难得有个和她年纪相仿,志趣相投的姑娘日日陪着她玩。
段悯之带着一堆的临别礼物来到扶绫房中,彼时扶绫还在准备着给段景之解蛊前的诸多事宜。
“扶绫,你怎么匆匆忙忙就要走了。”
段悯之亦步亦趋的跟在扶绫身后,娇声说道:“你这一走,咱们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你这话说得好似我俩再也见不了一样。”扶绫拍拍她的脸蛋,顺手掐了一下,“总会再相见的。”
扶绫拿着药称,按照药方抓好了药。
她问:“你二哥呢?有没有准备好?”
“他到时候往那儿一待就行了,要准备什么?”段悯之用手轻轻拨了两下纸包上的药材,“看病主要还是大夫干活啊。”
“说的也对。”扶绫认可道。
段悯之挥挥手,让端着临别礼物的丫鬟上前两步,“你不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吗?”
扶绫仍在配药,“带了什么?”
“好多呢!”
段悯之走过去,一样一样为她介绍。
“这个是我珍藏了多年的短刀,著名工匠打造,削铁如泥!”
“这个是层香玉露,涂一些在身上,香飘千里。”
……
“这张是望州城的地图,我在上头特别标注了我知道的望州各大家族的要闻,省的你到了那里还要费心调查。”
扶绫将手上的活计放下,接过段悯之手里的地图。
上面的小字悉心标注了各大家族之间的关系网,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于扶绫而言,这是段悯之所赠的一堆礼物里最合她心意的。
扶绫将桌上的东西往旁边推推,将街上买的吃食都摆了出来。
她感激道:“你这地图算是送到我心上了。”
二人刚坐下品尝美食,段星之急匆匆赶来了,手上还提着两把剑。
“你这就要走了?”
扶绫点点头,递了块点心给他。
她看着段星之手中的剑问:“你这是?”
段星之将剑放在桌上,“看你要走了,我来问问看有没有机会能再和你比一场。”
他坐下,拍拍胸脯,自信地说:“在下这段时间勤加苦练,感悟颇深,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输的那么惨。”
扶绫看着段星之扬起的下巴,饶有兴趣道:“行,等忙完你二哥的事情,我跟你比划比划。”
-
解蛊这日,不同于前两回段家来齐了的场面。今天就只有小辈们在,长辈们各自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活。
生意上,段家两位夫人在管着,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是段宗庆去操心。
锁游丝的蛊虫寄生在段景之体内多年,虽未能按计划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却在他的身体里筑起一道难以攻破的防线,让扶绫的解蛊工作进展的十分艰难。
药效初显。
段景之的脖子上出现一道墨色痕迹,那道痕迹如同游蛇一般,在他的身体上肆意游走。
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
扶绫倏地扒开段景之的衣襟。
段景之惊愕道:“你这是?”
墨色的痕迹如同肆意生长的藤蔓,爬满了段景之的上身。
他的胸膛上,一道道痕迹缠在一起。
段景之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问:“这是?”
“蛊虫那你的身体当街逛呢。”
扶绫凝眸审视许久,才找到那蛊虫的躲藏之处。
蛊虫似是生了灵智,察觉到扶绫要驱逐它意图,此刻正蛰伏在段景之的心门之上。
扶绫不禁暗骂一声:“真鸡贼啊,死虫子。”
段景之一直这么被她盯着,盯得他忍不住红了脸。
他问:“很难办吗?”
扶绫抬起头,转身拿起一旁的针囊,回头时瞥见段景之微红的耳朵。
段景之扭过头,“如果你赤裸上身,被人盯着的话,你也会这样。”
他补充道:“这很正常。”
扶绫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啊。
她用银针护住段景之的心脉,以自身磅礴的内力作为诱饵,不断吸引蛊虫出现。
那条虫子饿了太久太久,饥肠辘辘的它嗅到了“食物”的味道,便开始蠢蠢欲动。
思虑片刻后,虫子便向着扶绫的内力奔去。
这是段景之头一回从自己的身体里,体会到蛊虫啃噬血肉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
好痒。
贪婪的虫子不断吸食扶绫的内力,如同饕餮转世,不知餍足。
扶绫忍不住蹙眉,十分嫌弃这条有幸能品尝自己辛苦修行出的内力的虫子。
她有些粗鄙的骂了句:“怎么不吃死你啊!你这死虫子!”
她再一次调转内力,气沉丹田,注入到段景之身体里的内力从溪流变成不断从屋檐上滴落的雨线。
蛊虫不满足于此,循着内力注入的路线,往内力源头跑。
扶绫沉气凝神,手掌骤然发力,一掌拍在段景之的后背上。
段景之“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黑血,黑血里混着一只正在蠕动的大黑虫子。
扶绫看了看四周,想找个东西将那条虫子从黑血里拨开。
最后,她挑中了碗里的勺子。
段景之的表情不太好看。
很难相信,这样一条丑陋的虫子在他体内生活了十几年。
扶绫用帕子裹着手,将蛊虫捡了起来。
她问:“你这有没有什么不用的匣子?”
段景之将衣服穿好,将门外的广运唤进来。
“给扶绫姑娘找个锦匣。”
段家兄妹跟在广运后头进了门。
扶绫捧着锦匣,献宝似的邀请几人都过来看看这条新鲜出炉的蛊虫。
几颗脑袋凑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嫌弃的嘘声。
段悯之咂舌,走到段景之的身边,同情地说:“二哥,你受苦了。”
“难怪二哥如此瘦弱,要是这虫子待在我的身体里,我怕是得恶心到食不下咽。”
段星之光是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就快要吐了。
段聿之有些无奈的笑笑,“景之瘦是因为身体不好,不是被虫子恶心的。”
段景之撇了一眼扶绫手里的匣子,“以前是。以后的话,估计真是被这虫子给恶心的。”
扶绫用勺子逗弄着蛊虫,段悯之在一旁看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段悯之真诚地问道:“你真的不嫌弃它吗?”
扶绫将勺子放下,用一把小锁将锦匣锁住。她答:“嫌弃啊。”
“我只是试试这蛊虫的活力。它吃了我不少内力,可不能就这么让它死了。没准以后能派上用场呢!”
扶绫挑了挑眉。
打架准则:切记阴招比对打更有效。
打架的时候把这玩意抓在手里,看谁敢揍她。
不失为一种保命小妙招啊。
她晃晃锦匣,确保蛊虫不会跑出来之后,将东西放下。
“看招!”
扶绫轻喝一声,从腰间拔出短刀。
正是段悯之送她的那一柄。
她向着段聿之和段景之攻去。
二人不明所以,连忙起手格挡,顺便露出疑惑的表情。
“三公子不是想和我比试武艺吗?现在二公子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扶绫轻笑一声,对着段聿之说道:“我记得大公子也说过想和我比试来着?”
扶绫收势,转身向外走,“屋里施展不开,来院子里吧。”
她看那两人还没回过神,补充道:“机不可失哦。这回我不用轻霜剑法了,今天让你们瞧瞧横流剑法的厉害。”
闻言,屋里头的人齐齐向外走去。
段聿之:“扶绫姑娘想一打二?”
段星之:“你怕不是太小瞧我们了?”
扶绫双手叉腰,挥舞手上的短刀,从身侧的海棠树下斩下一根树枝。
她一边削这树枝上旁生的枝丫,一边张狂地说道:“因为你们真的不如我!”
短刀放在身上有些碍事,扶绫将她扔到一边。
“二位,请自寻武器,准备开战吧!”
听着扶绫目中无人的话语,段家兄弟对视一眼,学着她的样子各自从海棠树下折下一根树枝。
段景之看着自己从小养护到大,花开一年又一年的宝贝海棠树。它已经发了芽,上头已经结了不少花苞,不日就要开花了!
就这样被三个人轮流糟蹋了!就这样成了棵秃子树!
没一个人问过他这个主人的意见!
段景之气得额前碎发都快竖起来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三人怒吼。
“你们!等会打完了全都给我滚出去!”
那边正在热身的三个人挠挠头,回身看看惨不忍睹的海棠树。
段悯之鲜少见到段景之发这么大的火,她向另一边挪了挪。
“既然二位都选了树枝当武器。”扶绫朝段景之看了一眼,继续说道:“由我来说一下规则吧。单纯打架论输赢没意思,树枝易折,谁的树枝先断了,谁输!”
段景之冷声道:“知道树枝易折还选这个?”
段悯之连忙出来打岔,“大家都准备好了没?我要喊开始了啊!”
说是树枝先断者为输,但是没人去故意弄断别人的树枝。
长枝作剑,气力同军。
扶绫很久很久打过这么爽快的架,也很久很久没有正正经经的用过横流剑法了。
风过棋息斋,却不知风从何地而起。
院里生机磅礴,早开的樱花随着风开始飞舞。
扶绫的剑势引着花瓣在段家三子一女眼前炸开。
花瓣后面是女子张扬的笑容。
她的脸颊上一道白痕,是她胜利的标志。
“我说了,你们不如我的。”
收势。
段家兄弟认输,段悯之在一旁拍手叫好。
扶绫将海棠树枝扔进段景之怀里,“我记得我似乎同大公子说过,要让二公子在半年之内,将轻霜剑法的第一式完完整整舞给他看。”
“可惜,我快离开段家了,不能亲自督促二公子练习。”
段景之看着自己怀里的这根丑树枝。
扶绫继续说道:“今日,便将这根树枝留给二公子,让它替我见证二公子的成长吧!”
她转过身,“大公子记得半年之后验收成果哦!”
段景之将树枝递给广运,“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将毁我海棠树的事情给盖过去。”
他双目扫视几人,“现在,出去买一棵品相更好的树苗赔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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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四个人在棋息斋种树。
段悯之拿着铁锹挖坑,问:“我又没折二哥的树枝,为什么我也要种树?”
段景之坐在廊檐下品茶,催促道:“快点!”
四个长工立刻低下头颅,埋头苦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