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正不正经,齐瑰先把东西洒上去了,不管用她就再找南枝要个说法。
苏瑞尔接过那加了料的烤肠,上面传来的孜然香味让他有些疑惑:“那个摊主新进了孜然吗?”
“嗯,新口味。”齐瑰点头。
两人分坐在沙发两侧,下午的光线斜打进来,因为前面高楼的遮挡原因只能照到齐瑰这一侧,她看向楼下,那个男子恰好走进单元门,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了开门声,还有听不清的絮絮低语。
齐瑰趁势扭头,另一侧的苏瑞尔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药粉看来颇有成效,之后的问话大概能顺利进行。
……但她不能现在问,情绪发作还要一段时间,她要等苏瑞尔彻底崩溃前去问。
倘若一个人憋在心里的秘密有十分,那么感到郁闷的时候也只能说出六分,余下的四分继续闷在心里发酵。一切只是因为人的理性拉住了嘴皮子,无谓的道德感边界感作祟,尤其是苏瑞尔这种想东想西的人,能说出四分留下六分都算他放开了。
当感性彻底战胜理性的那一刻,道德感边界感对大脑的抑制失效,苏瑞尔自然会将所有想法和盘托出。
一号第一次见到这种想法,语气有些颤抖:“你会这么对我吗……”
“首先要给我个机会。”齐瑰喝了口茶,从兜里摸出老年机,深绿色屏幕上是一封早编辑好的邮件:致明德学校初中部教务处。
修长的手指嗒嗒按了两下按键,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点了发送。
屏幕上的邮件图标起起伏伏,省略号一直在动,云从天边飘到眼前,齐瑰等了又等,可还是没听到该有的抽泣声。
十分钟过去了,难道药量不够?
于是她打开聊天框,又戳了南枝的账号。
“你们这个药劲不够。”
南枝:?
刚歇下来准备看会儿小说的南枝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南枝:你用药的目标什么性格?大事小事都说一说。
图柏敛先前叮嘱过她,说齐瑰这人对感情一事不大开窍,如果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不要问齐瑰当时是什么感觉什么想法,直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就好。
对方与那个任务目标经历过的一切都被事无巨细的发了过来,南枝一边心想这人怎么打字这么快,一边从头开始阅读,读到一半她就一拍大腿,觉得齐瑰能跟苏瑞尔和平相处到现在甚至关系变得还不错,基本全靠苏瑞尔刻意忽略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初次相遇、生日当天就放剑要砍对方的脖子,甚至还用命令式的语气要求苏瑞尔做事;青春期小孩觉得自己没用要哭,好不容易停下了她问“你怎么不哭了”;每天放学回家也不问话增进感情,只顾着练不知所谓的茶;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嘤嘤作态,她又像个哑巴一样张嘴不说话。
南枝:你去跟他说句话,就问他‘怎么了,没事的,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无条件信任你的’。
齐瑰:真的吗。
南枝:没有成效我当场把那一百点积分退你,包好用的。
反正一百点积分什么也不是。
得到重要突破点,齐瑰几步走到苏瑞尔面前,对方两眼已经有些涣散了,看见有人影在面前蹲下,这才努力凝聚精神:
“齐瑰?怎么了。”
别人七步能够成诗,齐瑰七步还在琢磨语气,到最后说出来的话也像冬天的铁栏杆一样:“怎么了,没事的,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无条件信任你的。”
大概是被这铁栏杆冰了太久,连学来装模作样的温暖都能让他哭出几滴泪了,苏瑞尔终于忍不住,指尖摸索着碰到了齐瑰的手臂,见对方没有反应便牢牢抓紧,手肘放在膝盖上,这一幕让齐瑰想起了教堂里那些虔诚的祷告者。
苏瑞尔把她当成神像了吗?还是告罪牧师?可又是因为什么?
雪白的手臂变成了木窗,苏瑞尔的头缓缓低下,齐瑰顺手打开了系统录音功能,觉得对方说的话她接下来可能听不太明白,不如干脆录好直接发给南枝。
“齐瑰,我跟你说,我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了。”
“我一直以为那几个小孩是坏的,他们丢石头,把我和狄迩砸得浑身是血,窗户也破了,后来狄迩因为没钱,挨了好久的虫子和风吹雨淋,那时候玻璃片也把我划伤了。”
苏瑞尔深吸一口气,似是呼吸不上来,可又坚持着往下说:
“可我和狄迩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我有这双耳朵,这条尾巴,我就活该不断长大受刑,狄迩就活该被我牵连吗。”
“所以我打了他们,打了他们……因为他们是坏的。”
那几个孩子认他做老大,向他鞠躬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闪回,滚铁圈的声音变成了午夜梦魇,四月一日曾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是场刻骨铭心的求索——尽管是件小事。
可现在尘埃落定,他求索失败了。在苏瑞尔的认知里,那几个孩子变得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但他们原来只是小孩,他们要认我……”做老大。齐瑰在心里帮他把剩下的话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