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察觉到了？什么时候。”齐瑰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

“回到教室的时候，”苏瑞尔抬起一只手，隐约有阳光从他手中穿过，在强光照射下，齐瑰才能稍微察觉那些透明的皮肤——苏瑞尔正一点点消失，他说：“那你又是怎么察觉的？”

“天气，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你真的没感觉到外界环境变化的很奇怪吗？”

苏瑞尔低头，没说话。

他和八岁的自己碰面后就忙着上学去了，中间一直忧心如何救下麦斯狄迩他们，后面又转头去对付罗陀……确实没注意过外界变化。

“所以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啊。”齐瑰点了点苏瑞尔的头，“天气是一个主要因素，你在情绪不稳定，直白一点说就是愤怒或悲伤的时候，外面就会异常闷热；而情绪稳定下来了，就会吹像现在这样的凉风。马上要进入五月，怎么可能会吹这种有违常理的风。

“在脑子不正常，和这个世界不正常之间，我选了世界，因为我绝不会错。”齐瑰打开窗户，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声漫进家中，从未停息过，“但是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出选择的吗？我不觉得你会那么相信自己。”

苏瑞尔叹了口气，眼眸半阖，“是那张罗陀的人设卡，那是来自世界之外的物品吧，和怀表一样。虽然没有你的自信，但至少我长眼睛了。”

“你发现还有别的世界了？”齐瑰神情中终于有了些许惊讶，随后向苏瑞尔投以赞许的眼光，“悟性不错，没有愧对你的身份和使命。”

“这种身份和使命……”

“怎么，你不想要？”

“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来看，幸好有这个身份，不然后面的一切都做不成了。”他拍拍心口，“但这就像让人负重跑一样，到后面觉得轻松了，并不是因为负担减轻，而是因为人习惯了。可那份重担还是在我身上。”

“你最近挺多感悟的嘛，要不要试试去当作家？”

“我？别说梦话了，”苏瑞尔笑笑，“等我消失、一切结束，真正的苏瑞尔从梦中醒来之时，又哪里有我的存在呢？这里有的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罢了。”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那就按你所说，”他手指随意转了几圈，最后指向齐瑰，“如果真有再见的那天，我就听你的，去试试当个作家。”

两人相视一笑。

苏瑞尔还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齐瑰则是泄力般栽倒在沙发上。

如果下一次能由她来决定去哪个世界就好了，不知道一号怎么搞的，选了个难度这么高的世界。

……如果没办法察觉到隐藏在一切背后的秘密，那想要推满任务目标的气运值简直难如登天，世界本身就很难搞了，加上苏瑞尔那敏感自卑的性格，更是难上加难。

一开始的天气变化是齐瑰起疑的开始，直到苏瑞尔救下了过去的自己，赶跑了那些作恶的同学，她发现这一系列行为竟然能加气运值。

不止这些，她最开始捡走石头，到后面苏瑞尔下定决心，在这些时刻，气运值也会加。

最初没能察觉这是一场梦境时，齐瑰当真以为气运值与苏瑞尔的自信程度挂钩了，就像第一世界中万柔的修为一样。

不过也算她歪打正着，给苏瑞尔积累自信这个答案也不算错。

听到齐瑰方才在心里偷偷讲它坏话，一号委屈道：“这个世界确实好难，但我只是随手一选……”

“嗯，上来就是个迷惑性选项。”

齐瑰最初以为苏瑞尔名字后的问号是因为两条不同的时间线，不过现在看来，是因为真正的苏瑞尔一直没真正醒来。

她道：“什么同一个人，什么时间循环，只是那只怀表和世界意识对冲的结局罢了。”

就像第一世界送给万柔的轮回，没能为她彻底挡下诅咒，却给了她绝望中的一线生机——不过凡事必有代价，这轮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那么这个世界为了抵抗怀表的循环，送给了苏瑞尔什么呢？

刚进入世界之时，齐瑰就有这个疑惑。她放了场烟花，对方眼眸深处的惊喜无法作假，因此世界没有给他陪伴；她将怀表抢过来，其上诸多磕碰痕迹却始终精准计时，世界也没有给他终止这一切的能力。

世界给了苏瑞尔一场梦，时间暂停在三月二十五日，那时一切还没发生，八岁的苏瑞尔沉睡在梦中。

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他长到十四岁，在怀表的影响下循环了六十次，有一个孤独而糟糕的未来。

正因为是梦，才会让过去与未来的两人碰撞，才能让苏瑞尔八岁的身体里拥有一个十四岁的灵魂，才可以牵制住能把人活生生困死的时间循环。

这就是这个世界应对怀表的解法，送给天命之子一场漫无边际的噩梦，直到他从中找到破解之法，找到救下所有人的办法，性格改变也好，自怨自艾也好，苏瑞尔绝对无法逃离。

但在走过属于苏瑞尔一个人的苦刑之后，终点处是给一整个世界的、完好无瑕的美梦。

一号整个光团都皱到一起，“我想不明白……如果苏瑞尔终其一生都无法打破循环回到过去，那他不就死了吗？”

“不会死的，”齐瑰喝了口茶，“万柔的事情你不是也知道吗，可你哪次见她真的死了。有世界的干预，天命之子这种重要人物，哪怕求死也死不掉。更何况苏瑞尔本体一直以八岁的身躯沉睡，倘若真的在梦中死去，从八岁那年重新开始就是了。一号，你对天命之子的理解还不够格哦。”

一号努力忽略最后一句嘲讽，惊讶道：“要是他一直没悟出解法的话，那岂不是要一直循环几百年上千年，听着就好累！”

“理论上确实如此，不过苏瑞尔没你想的那么笨，就算没有我，他……他应该也可以做到的。”齐瑰说到后面难得有些迟疑，她很少用大概应该这一类的词，如今倒是为苏瑞尔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