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一辈子留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抚摸着右手的伤疤,粗糙的疤痕和左手的茧子互相摩擦。
我的身体就像高原的雪山,狰狞的沟壑遍布从横又十分寒冷刺骨。
火山已经熄灭,我也明白经历了多次巨大创伤的我,我的身体已经进入了黄昏时刻。
我看着白天黑夜毫无区别的天空,我多想变成乌鸦直接飞离这个没有温度的地方。
但是我到底不是鸟儿,无论我飞到哪里都是在笼子里。
那我还有什么必要离开呢?
留下吧,这里才是我这种被时间遗忘的人应该呆的地方,这里才是我这种连家人也没有的蝼蚁应该呆的地方。
我是自黑暗中生长出的残花,我从深渊里来,又要回到深渊里去。
1956年11月29日,新一轮的冷气流席卷而来,空荡荡的牢房里,每个人都在颤抖。
我隔壁的那人尸体已经臭了,他在死前还在念叨自己的妻儿,就这么絮絮叨叨一整晚,不知不觉就没了声音。
“你还有孩子?”
我沙哑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他似乎很惊讶我不是哑巴,但是他没有追问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是啊,他才七岁。”
七岁,我记得扎特的孩子也是七岁。我感到有些可惜,我才见了这个侄子一面呢。
第二天早晨当我放风时朝他的牢房内望去,他正蜷缩在坚硬的床板上,摄魂怪并没有理会这个违反规矩的家伙。
苍老或年轻的生命,都会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个个死去。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那些囚犯有些和我一样在过去无尽风光,我们的结局也不会有不同。
我嚼着没有味道的面包勉强充饥,四周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用石子在墙壁上刻下自己的遗书,摩擦的声音和抽泣声不绝于耳。
阿兹卡班每年能熬过冬天的人少之又少,食不果腹的生活,寒冷刺骨的风,死亡回响的游荡…这些我早在很久以前就体会过了。
甚至有的已经疯魔了,从岛上一跃而下,没有魔杖不一会便被淹死了。
滔天的海水和天空中的乌云一个颜色,黑漆漆的望不到底。
我坐在岸边的瓷砖上,天空中的枯树枝的树梢上站着几只乌鸦,对着骨瘦如柴的我们蠢蠢欲动。
我伸出干瘦的右手,希望能像小时候那样杀死那些乌鸦,但是我并没能做到。
我没有弹弓,我也没有安娜送给我的发卡。
所以我就这么坐在原地看着它们凄厉的嚎叫,默默地注视着一个个生命在这里不断消逝。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人在悬崖边总是想要奋力一搏,我也不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
我抬起头看向灰暗的天空,依稀记得我离开孤儿院的那天,也是想现在一样,阴沉沉的云朵就像在跟我道别一样。
没有人会再为我送行了,剩下的路需要我自己走。
1956年12月4日,我这次没有犹豫,同意了扎特来看我。
他已经人到中年,想必也在一直为了我的事情烦忧,总之是苍老了不少。
我已经感觉不到愧疚了,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他蹲下身靠近我的脸。
“我需要一支笔和一张纸,我需要一个可以书写很久的地方。”
我从栏杆的缝隙里伸出枯瘦的手搭在他的大衣上,薄薄的囚服难掩我身上的死气。
他皱着眉毛听我说完,我无力地扯出一个微笑给他。
目送他离开后,我泄气地摊在地上。
我周围的牢房都是空荡荡的,他们早就被一些不知名的东西给啄食干净了。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坐在牢房里等待扎特的消息。
闲来无事的我把玩着手里的戒指,上面的宝石映射着我消瘦的面庞,早已失去了年少时的光彩。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想过自己死亡的那一刻,但是我从未畏惧。
就像火苗熄灭的那一瞬,烟花虽有消散的那一刻,但是它绚烂的样子也曾点亮过漆黑的夜。
我把我的一生比作火焰,我活成了我的名字,我活成了母亲给我的期望。
1956年12月30日,经历整整一个月,魔法部终于批准了我和扎特的单独见面。
我坐在椅子上,头发虽然整理过却依旧凌乱不堪。
“抱歉,让你费心了。”
我笑着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已经不像我小时候那样活泼了。
他眼带泪花地看着我,我皱了皱眉,因为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这种煽情环节。
他把纸和笔推到我面前,我不怎么习惯拿笔了。
直到最后,我用右手开始落笔。
自从我第一次来到斯莱特林的地窖,阴冷潮湿的环境让我的右手不停产生幻痛,所以自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开始习惯用左手了。
仿佛一直将伤痕累累的右手藏起来,让它安静地待在不醒目的地方,我就能忘却那段屈辱的过往。
但是我最后还是要依靠它,我一直都需要它,就像我的记忆一样,我一直都需要。
亲爱的汤姆·里德尔,
请原谅我这么称呼你,我的“家人”。
在阿兹卡班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也没有如你所愿的很痛苦。
我拒绝了包括扎特在内的所有探监的人,我知道你会用复方汤剂混进来,毕竟魔法部里的那些蠢人一向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我知道他们一定发现不了你小把戏。
但是我不太愿意见你,毕竟我不喜欢蛇,你知道这一点。
你或许会疑惑为什么我宁愿留在这里,你或许会疑惑为什么我会放任魔法部带我来到这里。
你的问题真的很多,但是其实你从未看透过我。
你可以在我的房间的抽屉里找到你的笔记本,他或许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我一直在良心的边缘徘徊,直到最后一天我终于被我所保护的人推进深渊,我自认为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请不要嘲笑我。
在那之前,我和十五岁的你进行了时隔多年的再一次交流,我们打了一个赌。
如你所见,我又输了。
不不不,你笑得太早了。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并不畏惧死亡,我想我要比你勇敢多了,你这个自以为是怪胎。
最后请你把我房间内的英国沙菲克庄园的钥匙和阿布拉克萨斯送给我的怀表交还给扎特。
但愿你会这么做,但愿你不会想要待在那个似乎被诅咒过的地方,也但愿你并不喜欢阿布拉克萨斯。
还给你过去跟我说的这句话,再也不见。
你亲爱的姐姐 Framay
两封信,通往两个相反的方向。
我站在中间,进退两难。
我还写了一份从阿兹卡班的囚徒那里收集来的信息,部分黑巫师的藏书地点,他们研究黑魔法的私人实验室的位置,以及最完整的招魂术的施法过程…很多很多,写满的整整三页纸都被折好塞进了其中一个信封里。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信封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给汤姆·里德尔的信上,然后把两封信都推到他面前。
“我留给你的一句话,来自我的姐姐,她说她爱你。”
我能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耐心地坐在原地等待着他。
“哥哥。”
他离开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我正坐在那,眼神看着窗外飞过的鸟。
“你觉得我能拔出格兰芬多的宝剑吗?”
回忆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