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一圈,尤利发现自己很喜欢霍格莫德的建筑风格。
尖尖的屋顶、细长的烟囱、阶形的山墙、茅草覆盖的屋顶......无一不透露着质朴的自然感。
这里的商店紧密的排列在一起,只是扫一眼,尤利就已经在视线范围内看到了包括三条扫帚酒吧、猎头酒吧、蜂蜜公爵糖果店、佐科笑话店、风雅牌巫师服装店、帕笛芙夫人茶馆等数十个牌匾,来来往往的巫师们穿梭其中,雪地被踩得沙沙作响,不同笑声轻快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尤利和金迪紧紧挽住彼此的胳膊,依靠对方维持平衡,一边笑一边艰难地朝着帕笛芙夫人茶馆走去。
帕笛芙夫人茶馆是一个狭小但颇具少女情调的地方。
茶馆内部无一不装饰着蕾丝花边,连小圆桌也不例外,空中金色的胖天使时不时朝着人们抛洒糖果,能看出这里很受年轻巫师们的欢迎。
要和现代化的伦敦咖啡店比起来,你可以说这儿的致死量蕾丝装修的确显得有些俗气,不过当一对对穿着巫师袍的青涩男女们聚在这里低声絮语——这些蕾丝忽然就很有那种复古的甜蜜感了。
因为地方狭小(或是因为人手不足?),这儿的二楼一共也只有两个不大的包间。
等报了劳拉的名字,身材圆润、头后梳着光滑黑发髻的帕笛芙夫人扭着腰把他们领到了左手边的屋子。
粉红长桌上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红茶,数个精巧的碟子中分别装着伊顿杂糅(Eton Mess)、葡萄干布丁、 司康、与切成入口小块的黄瓜三明治。
尤利与金迪并排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聊他们最近学到的有趣知识。
不过这过程主要是金迪在说,他一谈起这方面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没完没了。好在尤利实在是个很好的听众,她脑子转得快,提问也很有些水平,金迪从中狠狠过了把当教授的瘾,说得口干舌燥。
聊了不到半小时,九点五十五,劳拉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
她依旧穿着纯黑色的修身大衣,胸口处别了一个加隆大小的珍珠胸针。明明只回去了几天,她的身形看起来却更单薄了,挽起的发髻让她的脸消瘦得看起来只有巴掌大。
但劳拉的眼神更加沉稳坚韧,比起以往,她多了些说一不二的强硬气质。
一推门进来,两人就扑过去给她一个熊抱。
“劳拉,你看到了预言家日报的新闻了吗?丽塔·斯基特写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给你带了不少麻烦?”
抬起头,尤利担忧地问劳拉。
劳拉用力回抱住他们,然后转过头先给房间施加了反窃听咒,三人这才坐在一起。
“嗯......确实有一些麻烦。其实我不意外丽塔·斯基特可以查到那些商业信息,她写出这篇报道一定有魔法部的授意,得到他们的支持不足为奇。但我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我和塞恩斯特的情况,我确信在过往我们一起出现的公共场合中并没有和她接触过,还有部分对话信息也过于私密了。”
喝完一整杯茶,劳拉的表情是罕见的阴郁。
这两天仅是与古灵阁的精灵清点资产她就已经受到了不少来自家族内部的阻力,并且因为那篇报道,塞恩斯特的处境也变得非常尴尬,作为朋友,她的确对此感到歉疚。
尤利握住劳拉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
“劳拉,如果你觉得事情可能会往最坏的方向走,那就告诉我们至少有什么事是我和金迪可以为你做的。”
金迪在一旁点头:
“任何事,劳拉,你永远都还有我们。”
劳拉看向他们,露出了这几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她低下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个想法。
“噢!我想......确实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尤利。”
“当然!那是什么?”
“你的魔药店。这些年我有些个人收益,等交接流程彻底结束,它们会和我继承的部分一并划分在一个新的财产文档中,并在未来全部交接给下一位继任者。但是我担心这个族长位置近几年可能会有些风险,我想在这部分财产合并前,以个人投资名义提前转移到你的魔药店名下,这样哪怕未来事情走到了最糟的那一步,至少我还能留住这部分资产。”
尤利恍然大悟,用力点头,她认为这个想法好极了。
“当然可以!我们什么时候去魔法部处理这事?”
“下周可以吗?十一月底清点完所有资产我就要签署最终文件,需要在那之前处理干净。”
“没问题,我全力配合!”
金迪想了想,也补充到:
“我妈妈在法国有一家草药店,劳拉,我也可以帮你转移一部分,跨国投资我想更难被追回。”
“这......这太好了,谢谢你们!”
至少解决了能兜底的大事,三人松下一口气。
劳拉撤下反窃听咒,他们终于有心情享用面前的茶点,只是还没等尤利将司康咽下去,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金迪起身开门,来者是面色不善的塞恩斯特。
他的视线越过金迪肩膀,朝着劳拉干脆地开口:
“我们谈谈。”
没等门口的金迪反应过来,尤利先一步拉着他出门,又担心两人在里面吵起来,她主动拉过门把手,实际悄悄留了一道缝隙,没将门完全合上。
两人一高一低猫着腰扒着门缝注意里面的情况。
塞恩斯特依旧身穿一身黑西装,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配饰,他几个大步走到劳拉旁边坐下,拿起劳拉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杯被他重重地放在桌上。
他扭头看向劳拉:
“你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我不知道那些事是怎么被丽塔·斯基特听说的,我......”
“我不是在说那个!”塞恩斯特皱着眉打断了她,“劳拉,你明不明白你现在在纯血中是什么处境?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和那些混血巫师合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引火上身?那个人——”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文森特家族更加富有强大——用符合我道德观念的方式。但是塞恩斯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的父母在做什么吗?他们去了阿尔巴尼亚!”
劳拉的表情说到后面有些失控。
自从上次吵架,他们几乎这一年都没怎么说过话。本来前些天因为老文森特的原因两人关系稍有缓和,但等丽塔·斯基特那篇报道在整个巫师界流传后,他们似乎又失去了好好对话的机会。
塞恩斯特的声音几近冷酷:
“劳拉,纯血统治魔法界是天然权力。”
劳拉失望地撇过头。
“没有任何人可以天然统治其他人。”
“所以这就是原因吗?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原因?因为这种——观念?”
劳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你认为观念南辕北辙的两人可以走到一起?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在不认可我观念的时候真正爱上我呢?你不觉得这是个悖论吗?”她双手抱胸,抬起下巴,“让我换个问题塞恩斯特,即使我们不谈观念——如果我不是一个纯血,你还会喜欢我吗?”
塞恩斯特的表情陷入一种迷茫,但他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或许我依然会喜欢你,但我不会追求你。”
劳拉垂下眼,她察觉到心脏传来的酸涩。
“那你就是个懦夫。”
塞恩斯特没有因为这句话愤怒,但他的情绪依旧变得很激动:
“是!你可以说那样的我是个懦夫,我没有半点意见、我也觉得那样的我是个怂蛋——可我们之间不存在这些假设!你是纯血、我是纯血,我不在乎是谁的姓氏。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一辈子,我们可以不谈——那些观念,我们又不是事事想法都不同,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要因为它否定我的全部?”
劳拉深吸一口气,坚定地与他对视。
她回答地毫不犹豫:
“当这件事在未来会影响你、我、我们的家人朋友、所有巫师的生命时——塞恩斯特,它就是全部。你觉得那样做会让你毫无心理负担的活下去,我却觉得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这样的我们要如何一起生活——一辈子?”
塞恩斯特没有回答,他忽然上前一步,双手捧着劳拉的脸,垂着眼低头用力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