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回过神,不禁有些惭愧:自诩了多年的唯物主义者,怎么能怕鬼。况且外面还是光天白日,就算真有鬼,她肯定也不敢见太阳。赶紧爬上去就是了!
于是朱文正站起来,从坑里手脚并用往上爬。爬着爬着一下呆住了,因为他看到英子正站在大坑的边缘上。
“英子!”他大叫了一声,不知何来的神力,竟然猛地一下蹦了上去。
英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只见她一脸的错愕和惶恐,连声喊道:“你你你,大有哥,你是人是鬼?你没死啊?”
朱文正抢上一步抱住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又没在这儿干活,我怎么会死。我给你打电话……”
“等一下。”英子挣开他,然后捧住他的脸,细细看看,然后又喜极而泣,伸手使劲在他胸前砸着,边砸边骂:“你个死申大有,你吓死我了你!老吴接电话的时候,说死了六个,伤了两个,伤的是老由和老杨,我一想建筑队加上你一共八个人,我以为你也死了呢……你个坏蛋东西,你说你坏不坏!”
朱文正这才搞明白,原来英子并不知道榆树屯那些“临时工”的事儿,所以算错账闹了一场虚惊。不过他真的没有想到英子对他还有如此深重的感情。他非常感动,又抱住英子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然后解释说,出事的时候他去买菜了,回来才听人说出了事,他赶着去北乌素的邮电所给县医院挂长途,可那时老吴和英子都已经走了。
英子平静了下来,见朱文正要松手,她撅着嘴扭动身子,意思是不高兴。朱文正只好继续抱着她,却在她耳边悄声说:“一会儿可能有人来,别让人看见。”
英子却说:“看见怕什么,咱俩又没干别的。”但她还是挣了出来,还挺不好意思地朝朱文正笑了笑。
朱文正真想问她:“你还想干点别的吗?”他克制住自己,问的是:“老吴怎么去了包头,我那姑真的病得挺厉害吗?”
英子说:“她那病就那样,好不了了,一直是在拖日子。老吴主要是为了躲开这里,死那么些人,他怕家属找他闹事。”
朱文正很是不解。他想,事儿既然出了,就得面对,就得想办法解决。而且家属们有些合理要求,也得想办法给人家办,躲出去算个什么事儿。而且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他还能从此出去流浪不再回来了?
英子看出了朱文正的心思,耐心给他解释:“你啊,来得时间短,来了又长住棋盘台,还是不知道这儿的特殊情况。这儿的人特别邪劲,出了名儿的不讲理。而且,老吴在公社里有几个对头,那些人肯定想趁机整他,所以他必得先躲一阵子,看看形势再说……反正这地方相当复杂,你得处处留心。”
朱文正点点头,虽然还不能马上体会到那种“复杂”,但他相信英子说的肯定有道理。
英子又叮嘱他说:“还有,明儿咱俩得去趟公社,你呢别忘了你是申大有,脑袋受过伤,有的时候犯傻。这儿的公社干部素质差得要命,说话难听,你装听不见就是了……”
朱文正赶紧说:“英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装傻。反正我尽量不吭声,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