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整片战场最多尸体的地方，士兵与百姓见有人力大无穷，纷纷过来帮忙。

那比人高的尸堆见矮，顾回身上灰衣染上不少血迹。

此时他手捧着一颗人头，那双眼死不瞑目，眼底还残留着些许茫然。

不由轻叹看着那一车车的尸体，“生死无常，愿你们来世顺遂无虞，喜乐安康。”

此番话一出，旁的人听闻俱是泪落，声声呢喃着，“愿来世顺遂无虞，喜乐安康……”

“哥，不想动了。”

顾回侧头，玄晖一身黑衣看不出血迹，但脸上抹了几道血痕，忙上前，“歇会儿。”

看他要拿自己的衣袖给自己擦脸，玄晖把自己的衣袖塞他手里，“这个看不出来颜色。”

“小聪明。”

玄晖微微弯腰凑近，顾回细细给他擦脸，看他一脸享受的样子，捏了一下他的脸颊，“都什么时候了，别笑眯眯的。”

玄晖立刻收起笑脸，额头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笑。”

“找到了……”

顾回晲他一眼，回身看向玉簪精，她正抱着一个男人的尸身哭泣。

男人的脸有一道血痕，皮肉绽开触目惊心，下半身只剩皮肉连着，惨不忍睹。

玉簪精两眼空洞，唇齿嘟囔着，“就是他……”

顾回蹲下看她手中攥紧的玉簪，“他是谁？你的心上人？”

玉簪精缓慢摇头，心头悲伤已麻木，“不是……是她的心上人……”

“谁？”

她颤着的手紧握玉簪，只一用力，玉簪绽放星点光芒，将手递在顾回面前，“您神通广大，应该能看见……”

顾回伸手接过，玉簪落入手中的瞬间，一股脑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犹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

看清前因后果，顾回两眼闪烁一道光回神，眼底却平静非常。

将玉簪交还，“那你想如何？”

玉簪精咬着下唇沉吟片刻，再抬眼时，充满希冀与渴求，“求您，我想去找她……”

顾回拧眉挠头，最后还是妥协，“行吧，咱们尽快动身，我……”

——“叮铃”！

忽然传来铃声，吓得顾回差点儿跌坐在地，偷摸瞧了瞧四周，那些人都去了别处抬尸，只是个别回头疑惑看他。

忙拿出裤兜手机打开，是导员打来的电话，忙接听，【你明天能不能回来！】

顾回侧身，玄晖往他身边站着遮挡视线。

“导儿，我在古代呢！”

【管你古代现代，你还有课啊！明天一定要回学校！】

“啧！我弄个分身回去总行了吧？”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又骂了几声才答应挂断电话。

顾回松了口气，一旁的玉簪精都看呆了，连哭都忘记，“你……你在同何人说话……？”

“哦，这是手机……”顾回忙将手机揣回裤兜，“先别说这个，我得找个分身才行……”

玄晖弯腰看着男人的残肢断臂，手轻轻搭在顾回肩上凑到他耳边，“这个要怎么办。”

顾回微微蹙眉，再次扫视一圈儿，大家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去找块儿布来绑起吧，免得不好搬运。”

玄晖直起腰身去地上捡来一块儿破布，顾回利落将他的腿和手缠上，正要将男人拉起，玄晖已经伸手轻松扛在肩上。

玉簪精连忙跟着起身，“小、小心些……”

三人连夜往城内去，趁着夜色无人时，顾回挥动银勾笔，眼前出现一道暗色漩涡，只一走进去，便来到那处村庄房屋门前。

“你想葬在哪儿？”

玉簪精遥望山头，“总归要落叶归根，便葬在后山吧……”

顾回仰头打了个哈欠，推开房门找到挖坑工具，“快些吧，我都犯困了。”

“实在对不住，打扰您了。”

顾回摆手，三人跨步上山，寻了一处能看到山下那棵大树的位置，“就这儿吧，向山见阳，下辈子无病无灾安稳一生。”

遥望一圈儿，顾回手上一扫，眼前顿时出现几道黑影，“帮忙挖个坟坑，一会儿跟我回书斋领香火。”

几个黑影摇晃了一下，不消片刻变化出人的模样，拿起地上的工具开始吭哧吭哧干活。

玄晖微微眯眼朝顾回伸手，顾回心有疑惑，但还是伸手向他，“怎么了？”

玄晖拉着他坐在大树底下，抬手将他的脑袋强行压在肩上，“哥，你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喊你。”

顾回脑袋被迫搭肩，总觉得怪怪的，但困意袭来，还是闭目养神等着他们忙完。

听着耳边动静，顾回也放松下来。

坐在他身旁的玄晖垂眸看向他的侧脸，眸色沉沉，似乎比这长夜还要幽深。

微抬左手看着掌心，几条黑色宛如黑烟的线在游走，反手掌心紧贴身旁地面，那丝丝黑线钻入地下，悄无声息。

玉簪精一双黑亮的眼忽而盯着他，眼中满是不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