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有人在我桌上留了字条,要我子时到梅林,我只以为是恶作剧没放在心上,照常入睡。谁知再睁眼时,我竟真的身处梅林中,那人黑衣蒙面,手上拿着严媛的珠钗,让我照着他的话做,否则严媛会像珠钗一样,粉身碎骨。”
“他要你做什么?”淮鸢知晓那人定是舒王余孽,冷着脸问道。
严寒道:“他让我一定要助淮昀留下那辽国人,不过那日我还没说几句,你父亲就已留下了他,那人伤得太重,再不治疗只怕很快就没命了,你父亲不忍心。”
淮昀的性子淮鸢最是清楚,得知的确是他主动留下的人,也是意料之中。他那般良善之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在自己眼前葬送。
怪只能怪,他们太过清楚如何能逼着人亲自走入圈套。
淮鸢轻声道:“若有个方法赎罪,严叔可愿意?”
严寒一愣,思绪转了转,道:“你要我替你作证?”
淮鸢点头,眼底不自浮现几丝期望,过去这么多年,她总是将他视作叔叔的。
不过很快,她那缕期许再次黯淡下去,严寒摇头道:“不行!我若替你翻了供词,严媛怎么办?我不能害了她!”
说不上失落,早在一年前举目无亲的时候,她的心就该硬如磐石了,只是遗憾,意料之中的遗憾。
淮鸢起身从床边木匣翻出一束晒干了的淡黄色小花,放到桌上,什么也没说。
严寒却在看见它的一瞬面色大变,急切一把抓起,粗着嗓子道:“你从哪里寻得的?”
这淡黄小花其貌不扬,却是治疗严媛天生心疾最有效的药材,若能寻得足够多,制成药丸,她的后半声便能摆脱生死之忧。
淮鸢平静望着严寒,他也明白过来,继续道:“你是用这个交换?”
淮鸢道:“不止这株,我知道有一片地,长满了山头落不下脚。”
严寒瞬时沉默,认真思索起来。
淮鸢也不催他,低头轻轻摩挲光滑如玉的茶壶,神色平淡。
不知多了多久,严寒终于开口:“前提是,我要先保证你说的是否属实。”
此话便是同意了,淮鸢淡声道:“自然,你想要个保障,我自然也需要,在你出面作证前,严媛先留在我这儿吧。”
严寒忽地抬头看来,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她的身子太弱,需得日日服药,还要有人伺候,待在你这儿也是给你添麻烦。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不会反悔的。”
淮鸢淡笑,道:“我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你对严媛的爱。”
从前也有一人这样疼爱她。
淮鸢缓了语气,道:“你放心,会有人伺候她的,我也是个大夫,对她病情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会耽误的。”
此事不容置喙,严寒也只得作罢,又道:“你能保证在我替你作证后,不牵连到严媛吗?”
看见淮鸢嘲讽的笑,严寒硬着头皮继续道:“她是无辜的,也是她执意不花那些黄金的。”
记忆中的严媛,总是乖巧坐在床沿,甜甜唤她淮鸢姐姐,眼眸明亮纯真,拿着自己织的胖兔子在空中比划,一会儿说这是她,一会儿又说这是自己。
阳光落在她苍白脸庞,温暖明艳。
淮鸢垂下眼眸,淡声道:“不能,只是严太医要明白一点,不是只有他们能带走严媛。”
严寒脸色煞白,犹豫了许久,双眸一闭,道:“好,这事我应下了。”
严媛说过无数次,若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床榻之上,她宁愿早早了却一生。
就算仅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为了女儿,他也要去搏一次。
得了他的保证,淮鸢也不留人,严寒很快离去。
小二忙上楼敲门,借着收拾茶杯,确认淮鸢的安危,时不时地关心几句,倒把淮鸢逗得哭笑不得。
严寒那瘦弱憔悴的身子,怎么可能欺负到她头上来,不过淮鸢还是给了小二几两赏钱。
靠坐在床榻,淮鸢目光涣散。
她说谎了,舒王余孽已然大势已去,何况保下一个少女对晏屿青而言,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她只是想惩罚严寒,逼迫他在二者间为难抉择,她承认,她见不得他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