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务处出来后,江晅抱着高高的一摞书回宿舍,这些书只是两个半月的课程的,两个半月后会有新的课程和课表,可谓学习量十分巨大。
联盟军校里有两个学院比较特殊,一个是战略指挥院,全称是‘联盟全军种战略指挥学院’,这个学院特殊在于包含了陆海空三大军种的指挥系学生;另一个是特战侦技院,全称‘特种作战侦察与全面技术学院’,这个学院除了特种作战和侦察等专业,还有各类技术专业。
和联盟军校其他学院的四年制相比,这两个学院和联盟医学院一样是五年制,也正因为其特殊性,两个学院在一个校区,和联盟医学院隔得不算远,都在总校,而其他学院和专业都在其他分校区。
和其他学院相比的另一个特殊之处在于,这两个学院的学生假期很少,除了每年一次的十天长假,平时几乎没有假期,但每周末有三个小时可以出学校‘放风’,其他时候管理十分严格,课程也十分繁重,而江晅是特战侦察专业的大四生。
回宿舍把新书一本本放书柜上摆好后,江晅从棉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刚才粗略扫了下课表,今天下午的课都结束了,宿舍其他人都没回来,大概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去图书馆或者训练场了。
他中午吃了东西,现在不怎么饿,在书桌前坐下后,他把随身带着的钢笔放到左手边,从面前的笔筒里抽出一支中性笔,打算今晚把这几天落下的课过一遍。
周四早上天还没亮,江晅去操场跑操,出宿舍前其他人都还没起。
联盟军校有每日训练指标,其中之一是每天早上上课前必须完成十公里跑操,大一才进校时都是统一训练统一时间,每天早上6点到操场集合,但上了大二之后,军校统一发放专用通讯器,学院的学生开始接触实训课程和任务,也就不再强制性集合跑操,只要每天早上能完成十公里打卡就行。
江晅穿着黑色的体能训练服,到操场时人有点多,他拉了拉训练服领子,汇入人流。
虽然一晚上没睡,但他一点也不困,头脑十分兴奋,自从昨晚上提前准备今早要用的课本时认真看了课表,他的大脑皮层到现在还处于极度亢奋中。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日渐麻木渴望光亮的人突然被一束光照入,心生恐慌却又止不住欣喜。
原本以为他和那人军校五年不会有任何交集,却没想到会在自己的课表上看到‘陆指1班’,他看着那一行字差点以为自己拿错了课表,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那人真的在一个班上课。
到教室时离八点上课还早,教室里零零星星几个人,江晅背着包到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坐下。
上大四开始,江晅的专业晚上都没有课,他回宿舍放了东西后带上训练服去三号训练场。
军校直属联盟军部,除了为各军种培养最优秀的指挥官,还要为军队培养最精英的一小批作战型人才,所以设施十分完善,军校里各类训练场很多,射击场、格斗场、投弹场、游泳场等很齐全,加起来共13个训练场。
三号训练场是格斗训练场,没有前两个格斗训练场那么大,且位置有点偏,但江晅最常去的就是三训场,那里平时去的人最少。
独自训练了三个小时,一身汗水的江晅有些口渴。
回宿舍的路上下起了雨,雨势突如其来的大,江晅被兜头淋了个落汤鸡,他愣了下,想起那天在丛林里他背人出去的那十几个小时似乎也下着这样的雨。
今天早上上课时没看到那人,江晅并不觉得意外,那么重的伤在医院休养最好。
之后几天,江晅恢复了以往上课时的节奏。
他这学期课程繁重,实训课明显增多,理论课又大多都是很重要又复杂的专业知识,只能挤出更多时间自学。
近一周他几乎每天四点一线,上课,格斗场和射击场,图书馆,每天晚上都在十二点后才回宿舍。
通常他回宿舍时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大家都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学习和日常训练。
这天晚上,江晅洗完澡出来,宿舍已经断电,黑暗中,他伸手熟练地拉开背包,从背包最里侧的袋子拿出通讯器看了看有没有讯息,这个通讯器是军校专门用来传递任务和治疗的,必须二十四小时携带。
没有收到任何讯息,他将通讯器放书桌上后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江晅跑操完回宿舍冲澡后第一个到教室。
今天是周四,他到得太早,教室里空旷无人。
天色只浅浅亮了一点,走廊上寒风凛冽,他推开教室走进去,打开门边的灯,走到上周坐的最后一排那个座位坐下,从背包里拿出课本翻看。
他低着头,右手握着笔,脸微微往左偏,眼神看似停留在书上,但十几分钟都没有翻动一页。
明明两周前才见过,可他现在有点想看看那人,想知道他身体好了吗,伤恢复得怎么样。
他不会打扰对方,只是想看一看,不需要对方知道,也不会靠近。
半小时后,教室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江晅卷了卷书叶右上角,目光又一次掠过左侧玻璃窗,一道熟悉的身影模糊地印在窗上,他手指很轻地蜷了下,盯着玻璃窗的眼神十分专注,似乎被窗外的风景吸引。
眼珠随着玻璃窗那道影子很轻微地动了动,直到那道影子因为主人找到位子坐下而消失,江晅半晌没收回视线。
他僵着脖子保持着微侧头看窗户的姿势一动不动,强忍住转头直接去看那人的动作。
直到上课铃响起,江晅才似乎被铃声打断发呆般,慢慢转回头看向讲台。
他坐在最后一排,看讲台时会不经意扫过前面,他看到穿着白色棉服和他相隔一个走廊的斜对面的alpha,alpha个子很高,即便是在平均身高普遍不低的军校也显得出类拔萃,坐姿不是死板的端正,显得有些随意,左手轻轻撑着下颌。
他记得alpha受伤的地方是右边肩膀,见alpha右手随意转动着笔,江晅松了口气。
目光在alpha背影短暂停留了两三秒,江晅挪开视线,垂眼理平被他卷皱了一个角的书。
这一个早上都是公共理论课,前两节上完后,后两节课是和其他班在隔壁教室上,江晅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好过了头。
这四年他和宋祈锐在一个学校,可一次也没有遇到过,更没有一起上过课,有几次两个学院一起举行活动,宋祈锐和他的班有交集,每次不是他在外执行任务不在学校,就是宋祈锐缺席。
不是没有失望过,但更多的是遗憾。
第一节课下课铃后,教室里气氛活跃起来。
余光注意到宋祈锐和周越一起离开了教室,江晅不经意收回目光,坐在位子上没动,垂眸看着书本没什么表情。
教室里开着暖气,两个班一起人又多,空气闷闷的,出教室后,宋祈锐和周越在楼梯间靠在窗户边透风。
感受到外套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宋祈锐侧了下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刚打开扫了眼,他握着手机的动作顿住,旁边的周越凑上来,“怎么了?”
没等他看清楚,宋祈锐摁灭手机放回口袋。
周越道:“什么情况?你这反应,不会是哪个小姐姐吧?”
宋祈锐看了眼周越交叠着放在窗户墙上的双肘,无视他的胡说八道,说:“之前任务的战友。”
周越顿时有点失望,但没多问,军校有规定,每个人各自执行的任务不要轻易外说,他们三个虽然都不用太在意这个规定,平时聊天偶尔也会聊到一些,但大多时候其实也不太多谈。
“这次受伤你短时间应该都不会接到任务了吧,正好,都大四了,以后想体验军校生活都没机会了,趁现在好好在学校体会一下‘早课晚训’。”周越有点感慨,“靳云也是,上学期几乎都没怎么出任务,挺好,你俩三天两头不在,搞得我多寂寞啊。”
虽然同在陆军指挥系,且还是在一个班,但宋祈锐出任务的次数比周越多,从大二出任务开始,因为完成率高,他之后出任务的频率越来越多,到后面几乎一学期起码一半时间都在外面,在空军指挥系的司靳云和他差不多。
宋祈锐看了眼周越,平静道:“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出任务?”
周越一听摆手,“我可没你们俩那么大志向,我就只要让家里那老头子跳脚就达成目标了,要是能让他就此不再管我那就更是超常发挥,倒也不必搞得那么拼命,你说你俩动不动搞个伤回来,每次去探望你俩我都怕撞上宋叔和司叔骂人。”
宋祈锐很淡地笑了下,对周越的‘目标’并不多说,只说:“想多了,宋秘书长不会骂人。”
周越脸色微变,怪异道:“就是不骂人才吓人吧,也就你这亲儿子敢和他对着干了,我一看宋叔什么也不说就用那种……你懂吧,就那种眼神看着你,我就心里打鼓好吧。”
周越说的是真话中的真话,他和这两个兄弟从小一起玩,两边父亲一文一武,但相比陆军最高司令官,平时不苟言笑严肃板正的司叔,他其实更怕笑起来看似温和,但一不笑就有种强大压迫感的宋叔。
宋祈锐不置可否,对此不发表意见。
“对了,靳云今天早上的课也在这栋楼,你昨晚才回校,还没尝过新开食堂的菜,中午一起去尝尝。”周越拿出手机给司靳云发消息。
宋祈锐嗯了声。
首都天气湿冷,连续半个月阴雨绵绵,第二节课上课前却突然出了太阳。
教室里窗户只开了一条缝,窗帘全部拉开的,宋祈锐的座位正好被阳光照射,看讲台时被玻璃反射的光晃了下眼睛,他眯了眯眼,微微侧目扫了眼中间窗户旁边用绳子绑住的窗帘,又平静地收回视线。
他之前在执行某个任务时伤到眼睛,差点失明,现在还没完全好,遇到刺眼的东西眼睛会有点轻微的不舒服。
除了看向窗帘那状似不经意的一瞥,宋祈锐没表现出任何异样,眼神注视着讲台上的电子屏不太专注的样子。
这一幕被最后靠窗位置的江晅收入眼底,顺着宋祈锐的目光,他看到了对方看的东西,清楚的从侧后方看清了alpha眼睛似乎有点不舒服时那瞬间的动作。
他转动眸子看向他前面四排的人,抿了抿唇垂了下眼皮,记笔记的手在本子上无意识轻微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