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柯细细叮嘱老板将酒严严实实地包起来,他回头看了看旁边的队伍,眨眼时间就消减得没剩几个了。
白刃治疗速度真快啊,立竿见影。
周柯没多停留,他往临时安全屋走,恰好和从诊所出来的男人擦肩而过,那是一张周柯极为陌生的脸,他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男人却站在原地,凝望着他的背影,低喃道:“有点讨厌呢……”
“队长,任务完成了吗,我们要回基地了。”一个寸头少男从远处跑了过来。
“嗯,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男人冷漠转手,清风掀起他白色长袍的一角。
“队长真是个大忙人啊,神神秘秘的。”见男人的背影消失了,寸头男才小声嘟囔。
周柯是在快要到家时碰到白岸的,彼时他正靠在树干上慵懒地抽着烟,见周柯过来,掐灭了烟头,扫了他身后一眼。
“副队长没跟着。”周柯说,“你让我买的东西在这里。”
他将手上层层包裹的东西递给白岸。
“还是你靠谱,要是个暗影,我肯定让你来我们队。”
白岸队长绝对在画大饼,周柯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家队长平时也总是说些类似于画大饼激动人心的话。
“我对于自己的现状很满意。”
周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生活,甚至是厌倦,尽管听说那样的生活会让暗影感到兴奋无比。
白岸拍了拍他的肩:“那我就走了,里面的人……注意点,特别是晚上。”
江映。
周柯眼神暗了暗,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但不代表他没察觉出什么。
只是他觉得装傻充愣会是一个相对较好的选择。
他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白岸队长,你能给我个承诺吗?”
“你说。”
“你们在做的事情,对江映是没有伤害的,对吧。”他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白岸哈哈大笑:“当然,我和江乔可是老朋友了,我很认真地告诉你,必须这样做,否则江映会变成什么样,我也没法预测。”
白岸走了。
周柯愣在原地,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缓缓扶着树干蹲了下去。
江映会变成什么样?
他开始思考,可江映就是江映,他得不出结论。
……
白岸轻飘飘地扔了个重磅炸弹,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后,起身离开了。
江映深吸了几口气,感觉上天在跟自己开玩笑。
周柯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将情绪调节好了,起身绽开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你去哪,饭都凉了,我跟你说,我这个脖子真的很疼……”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显得有多么不寻常。
周柯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他也配合她,说:“那就快吃饭吧,我亲手做的,不合你口味就和我说,下次争取改正。”
江映拉开椅子,尝了一口,扬起眉头:“很好吃,你的厨艺还不赖嘛,比肩大厨。”
她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周柯扶额:“倒也没到那种程度,太夸张了。”
“哈哈哈哈,有时间我也想尝试一下做饭呢,感觉完成一道菜特别有成就感。”不过江映觉得她大概率没点亮厨艺这个天赋。
做出来的东西得到的最高评价是能吃。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闲散地聊着天,周柯观察着江映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某种情境下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只是江映不说,周柯也默契地不问。
吃完饭,江映说她要出去晒晒太阳,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明媚,很适合沐浴阳光。
江映找了个很适合躺的草坪,蹲下来摸了摸短短的绿色草根,有点扎人,她把披风解下来,然后枕了上去。
正午的太阳稍显刺眼,江映就眯着眼睛。
不用担心煞突然进攻,并非是因为这里是黑石镇,联盟军以及两大基地的能力者都在,而是默默鸟雄赳赳气昂昂地为她站哨。
所以那人隔着老远的距离,默默鸟就告诉了她。
江映没有动作,她能感应到,某种特殊的气息,这种感应在几天前是没有的,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后。
石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几乎要使它断成两半。
江映也微妙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尤其是心脏。
“我可能知道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了。”
宽大的阴影替她挡住了烈阳,江映睁开眼睛,与那双金灿灿的眼眸对视,她忽地一笑。
“扑通,扑通,不是生病了,也不是什么别的情感,是同类,所以你应该不会有想要杀我的念头了吧。”
扑通,扑通。
咚,咚,咚。
两人的心脏共鸣,竟然巧妙地同频,声音震耳欲聋,传进各自的耳朵里。
白半蹲下来,略显迷茫地撞进她的眼睛,说:“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知道你的存在,或许一切不会变成这样。”
“那么你的心呢,藏在哪里?”
江映不动声色地套话。
那块蓝色的石头,在白岸的讲述中,她终于得知了它的真面目。
一直放在背包里的东西,被乔妹叮嘱要仔细保护好的东西,受到一点伤害自己都会变得极为难受。
江映察觉到自己的某种情绪在渐渐丢失,在一路上的旅程里,在不知不觉中,它悄然流逝。
那块石头,竟然是自己的心脏。
依稀记得刚被黑星拉到终末地时,江映的耳边回荡着一道声音,宣读着她的命运。
成功,便是煞。
失败,便是人。
白岸说:“你是煞。”
“但又不是煞。”
【进行评判,姓名:江映,年龄:19岁,认定为优质种子,尝试进化……进化失败……尝试进化……进化失败……尝试……】
进化失败,所以不是煞,也不是人,在江乔的研究手册中,被称为残缺种,极为罕见,至今没有找到第二例。
在她昏睡的五年里,江映是唯一的研究样本,江乔铤而走险,为了使江映苏醒,加入微光基地,那里,能得到更多关于终末地的绝密信息。
目前关于残缺种的信息,白岸告诉她,不能一概而论将残缺种打为煞,因为他们有黑星颁发的人类玩家的手环和服饰,可是他们也有煞的特征,也不算上真正意义上的人类玩家。
总之是极为不稳定的潜在危害。
江乔在研究手册里写道。
关于煞,或许可以将他们分为三类,一类是原种,进入游戏即为煞,可以交谈,但不要用正常人类的思维来评判他们,死亡,杀戮,背叛,皆是为了更高等级的进化做准备,他们的基因镌刻着进化。
一切都是为了进化。
这是他们的底层代码。
一类是污染种,有概率恢复成人类,但没有成功的案例,他们没有作为人类的记忆,他们大概率憎恨人类,他们有作为煞的归属感,然而原种煞不会接纳他们,于是他们躲避在暗处,他们也有对于进化的渴望。
这两类是大众所熟知的。
第三类,数量稀少,仅存一例,出于私心,她的相关信息并没有收录。
我将此类煞称为残缺种,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煞,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他们的心脏化为石头,他们将记忆和情感储存在心脏里。
他们对于世界的感知会变得极其尖锐,负面的情绪暴增,极其不理智,不能与正常人相提并论,并且擅长伪装,狡诈,欺骗。
他们拥有黑星钦定的职业和相对应的能力,至于他们与原种煞的关系,很抱歉,由于样本太少,并且样本处于昏迷之中,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江映对白岸说:“把研究手册给我,大叔,我要自己看。”
她感觉眼睛冰冰凉凉的。
白岸摊手:“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肯定不可能随身携带,在基地里,我没想到江乔的研究居然真的成功了。”
“当我得到研究手册后,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她把你藏得极好。”
江映垂下了眼:“你怎么得到的?”
白岸:“出事的前一天,她通过镜子找我,把研究手册交给我保管,说若是无事会来找我拿回,若是出了事就让我烧了。”
“在那几天,江乔对我们说,她放弃做让煞重新变回人类的研究了,我很好奇,研究了整整五年的她,执念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深,偏偏在出事的那几天,突然改变了想法。”
“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我真的想知道,即使见到你,我仍然不知道答案,显然,你目前的状态是很不稳定的。”
“按照她在研究手册里写的,你应该会慢慢趋于稳定,直到变回正常人类,除非……”
白岸顿了顿,江映有种不好的预感。
“除非你使劲作弄自己的身体,大量的战斗可不利于恢复,我让你跟我回白鸟基地修养一段时间,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
江映心虚地低下头。
可是根本就不可能避开战斗,让她放弃寻找乔妹,那不可能。
“还有,煞的事情,你不用太担心,按照手册上的方法,稳定住你的状态……”
后面白岸说了些什么,江映其实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的脑袋里一直回荡着一个问题。
“那我还是个人吗?”
“存疑。”
她将手掌按压在心口的位置,能够感受到心脏正在平稳地跳动,她又拿出那颗心形的蓝色石头,宛如大海般的颜色。
这里面储存着她的记忆和情感?
怪不得总感觉最近记性很差呢,肯定是它破裂的原因。
江映蛮不讲理地想。
人怎么能拥有两个心脏呢。
一个为了维持生命。
一个为了存储情感。
失去其中任何一个,她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