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鬼,”王怀冷哼一声,“咱们别往跟前凑,且让她们乱去,只准备好吃食,安安生生将这尊佛请走就好。”
“怎么?好不容易攀上柳家这门亲戚,不热络热络怎么成,就咱们家剩的这点家业,还能撑到几时?”
王怀不顾王夫人的忧虑,只呵轻声呵斥:“愚蠢!短视!”
“你可曾想过,为什么柳家宁可让女儿在外流落,也不愿找咱们帮忙?你瞧他们匆忙的样子,指不定有什么隐情,只求别将咱们卷进去才好。”
安寿一个管家,虽口口声声称他为“舅老爷”,却不见有半分尊重,这必然是柳家主君的授意,所以柳家这靠山并不稳固。
这只是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也是关键原因,他怕寺庙奸情败露。
王夫人在家虽强势,但在处理外事上依旧要王怀做主,她依言带人去抬了那小丫头,送到外甥女房中。
到时只听里面哭喊声一片,掀帘而入,见外甥女用碎瓷片挟持着王家婢女,要求见莺儿。
常嬷嬷却不在意,依旧对大姑娘威逼利诱,企图喝止她的行为。
这一幕才让王夫人理解王怀的做法,心下生出佩服,若是闹出人命来,柳家一走了之,这祸事将全落在自家头上。
她忙上前劝解,“外甥女快放手,小心伤了自己,我已将人带来。”
两个力壮的婆子抬着莺儿进来,放到美人榻上,沈明月果然松了手去看莺儿。
莺儿费力地抬起眼皮,做出一个“姑娘”的口型,她面色虽白,但已不是土灰色。
手上传来的温度,融化了沈明月冰冷的绝望,她用舌尖抵住发颤的上颚,被震碎的字句如珍珠掉地,惊破了凝滞的空气。
“没事了,莺儿,没事了……”
王夫人听着这如同枯叶被踩碎的凄凉之音,鼻子微微发酸,赶紧命众人散了,上前抚着沈明月的背说道:“外甥女快别哭了,人都救回来,该高兴才是……我准备了吃食,外甥女随舅母去用些。”
在她的一番安排下,房中恢复如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沈明月吃了一碗粥后被送进浴房。
常嬷嬷并两个婢女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连□□都没放过,而这才是她们的真正目的,确定大姑娘的完璧之身。
沈明月只觉自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她没有反抗,咬牙记下了这份屈辱。
此前常嬷嬷以为眼前之人还是柔弱的性子,所以用原来的法子来对待,现在见识到大姑娘的真性情,便也改了法子。
她翘着嘴角为大姑娘擦洗后背,“老奴瞧着莺儿还未脱险,若是请京中的郎中瞧瞧,兴许好得快些。”
沈明月不与她兜圈子,“常嬷嬷就别绕弯子了,不就是想让我痛快地跟你们进京吗?只要能救活莺儿,我跟你们回去。”
“大姑娘果然识大体,姑娘放心,主君是姑娘父亲,自然不会亏待姑娘。”
常嬷嬷担心大姑娘再逃跑,没提及回京之后的事。
沈明月也没有再问,此后,不论生活喂给什么,她都要嚼碎了咽下去,等待强大之时,一并还击回去。
浸泡在水中的躯体,像沉船一样陈旧、死寂,毫无生机,在光线到达不了的地方,暗自悲伤着、彷徨着。
她的沉默,是无声的妥协。
三日后,安寿卸下了半车的东西给王家,算是封口费,王夫人流着泪、带着笑将外甥女送上马车,而王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
队伍出发,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车厢和棉帘子为沈明月隔出一方安静的天地,莺儿正枕在她腿上,呼吸均匀。
她掀开帘子,看漫天飞雪扫荡着山野和村庄。
这去京城的路可真是漫长啊!
从出发时的春寒料峭、残雪未消,到现在的朔风凛冽、山寒水冷。
侍从们立刻感知到这点动静,不敢怠慢,“姑娘,可有吩咐?”
她没有说话,放下帘子,感到无边的迷惘和无言的绝望,有些无从说起的东西正在搅乱今后的人生。
车轮滚滚向前,在苍茫的官道上留下显眼的车辙。
印记又长又远,中间被一阵杂乱的马蹄截断。
马背上,披着白色斗篷的人拿出炭笔,在字条上写下了一串特殊的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