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漂亮的蝴蝶在玻璃瓶飞舞。

舞吧，跳吧。

所有人都在期待地轻声念着。

将自己献给神明。

献上欲望，献上美丽。

去乞求生机，乞求明天。

快些，快些起舞吧。

请为了我们起舞吧。

蝴蝶飞，蝴蝶飞。

请一直飞到死去吧。

为了你爱的人，为爱你的人，飞吧，飞吧。

绚烂的衣袖飘啊飘，终于慢慢落下。

所有人跪下，向祭坛深深叩首。

头颅撞击地面的声音，沉闷，弱小。

轻而易举被神龛打开的声音遮盖。

雾气向着祭坛席卷而上。

谢轻俞此时已经恢复了行动力，衣袖一甩，灿金的火焰铺天盖地，“点燃”了雾。

暂时拖延住一些时间，谢轻俞去找崔长笑一行人的身影。

只见他们三人苍蓝色地袍子浸满血色，脸上的面具不知为什么掉了，砸在血泊里，浸在雾里，渲染出邪佞的灵气。

但只是看上去几人还是没事的。

谢轻俞看上去略微松了口气，可很快却又沉下脸，银白的鞭子猛地甩过去。

“啪——”

是断掉的枝杈。

槐木从地砖的缝隙里生长，挣扎，挣扎，变成庞然大物，朝地面渺小的人儿张开嘴。

巫微笑着，踮起脚尖。

“快跑！”

崔长笑一拽还在发愣的米书然，向外跑去。

繁茂的生机追上了他，遮天蔽日。

崔长笑的眼镜不知碎在哪，凉薄的狐狸眼阴沉地看向槐木，步子没停。

天亮了。

耀眼的光在地平线上绽放，如同另一个太阳。

灿烂，却不灼热。

也跟着跑起来的李明皓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地面上的光。

谢轻俞皱了下眉，隐蔽地拽了他一把。

同时也不忘甩鞭帮忙阻挡一下另一组顾不过来的枝杈。

但很快，顾不过来的就是他了。

洳諾神带着雾气，包围了谢轻俞。

分明没有起风，雾气却像自发地朝谢轻俞席卷而来。

凶猛的，轻盈的。

谢轻俞一点也不怀疑这一击的威力。

这时的李明皓也不需要他去催了，丢下他跑得飞快。

没有同伴爱的家伙。

谢轻俞也没指望他，皱着眉，异色的眼和雾气里的身影对上。

不，那不能成为“身影”。

祂没有可以称为“形状”的概念，只是一团雾气。

但你却能清晰知道，那并不是雾。

那是一位“神明”。

没有形貌，没有语言，没有一切可以触及的“概念”，是来自另一个高度的“神”。

谢轻俞与神对上“视线”。

他什么都看不见。

但却能感知到祂的注视。

身躯渐渐变得沉重，疲惫的大脑欢呼着投入神明的怀抱。

但谢轻俞只是面无表情地加大了能力的输出。

银白的鞭子发出莹白的光。

用力一甩，那汹涌的雾气竟被打散一瞬。

“嗯？”

洳諾神的话传入耳朵，破碎的音调变成可被识别的语言。

“伪神的，脊骨？”

洳諾神第一次真正分给了他一丝视线。

之前只是觉得他熟悉又好玩，不过现在看，似乎更有趣了点？

他拿脊椎骨当鞭子哎。

注视感更加强烈，谢轻俞却慢慢绽开一个笑。

灿烂的，疯狂的。

莹白的鞭子甩动，带起弥散的雾气。

“你给的啊，不记得了吗？”

洳諾神确实思考了一瞬，不过还没想到，就被破空声打破。

这个鞭子勉强算是和自己同一“层面”的东西，讨厌。

洳諾神张开嘴，破碎的语言带走理智。

但谢轻俞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乱，依旧迅猛。

这边的战斗陷入僵局，另一边情况却要糟糕不少。

娄如雨的能力可以保命，提供远程射击支持和回复，崔长笑攻击。

但还是拦不住巫。

或者说，他们离不开巫的包围圈。

槐木张扬着，生长着，茂盛恣意。

破开一面又很快被新长的枝杈阻拦。

而巫在无数枝杈背后，笑着，哪怕攻击到她也只是留下一棵断掉的槐木枝杈。

崔长笑一面破局，一面不断地思考，眉头皱得死紧。

槐木，巫，雾。

规则总会留下生路，一定有机会。

机会......他们遇到的和巫有关的事？

去主堂的路，后山，还有他们砍的槐木......

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却串不起来。

动作逐渐力不从心，他再次朝着巫的方向攻击。

理所当然的，只留下一地的枝杈与树叶。

......等等。

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亮。

她的眼泪呢？！

仔细看去，她的眼泪不是不存在，而是变成了透明的汁液，顺着她的面颊向下滴。

那是......树汁？

崔长笑猛然明白了什么，经历被他串成线。

如果和槐树有关的话，那就只剩下......！

他转身朝身后喊：“那三个面具！破坏它！”

“那是第一棵吸收了她尸体的槐树！她就是那棵树！”

娄如雨听了，连忙去找早就被丢下的面具。

三个面具依旧躺在血泊里，被枝杈遮挡起来，几乎看不见。

那粗糙的雕刻不知什么时候活动起来，变成了一张新的脸。

巫的脸。

谢轻俞在空隙间听了，顿感不妙，也跟着喊：

“那不是！别动它！”

银白的骨鞭调转方向，朝着三人方向而去。

但被雾气拦下。

柔软的雾气吞咽了凌冽的破空声。

已经太晚了。

耀眼的光拼尽全力割开枝杈，给血雾露出空隙。

刺眼的光一下子吞噬了枝杈里的事物。

枝杈破碎开，露出已经空无一物的地面。

可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雾气，巫，什么都没消失。

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着几人震惊的脸，接着指挥槐木去袭击。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什么不对。

她一直微笑的脸僵硬起来。

慢半拍的，雾气慢慢弥散，槐木开始一点点枯萎。

“——”

她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而原本维持着震惊表情的崔长笑和娄如雨却终于呼出口气，摊在地上。

“成功了......”

“慢死啦！”

本来看上去打出火气的谢轻俞也笑起来。

感受着洳諾神和巫的视线，他嗤笑一声，说：

“怎么，就只许你们编剧本，不许我们编？”

“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是“李明皓”。

“他”血红色的衣袍也破碎了不少，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瞩目的不是“他”的伤，而是那黑色触手上勾着的东西。

三个面具，一个不少。

“他”的身形渐渐变得臃肿起来，触手带来的幻术渐渐消失。

“啪嗒。”

白色的面具摔落到地上。

阿花面无表情地顺着滑溜溜的触手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