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不见的角落,张景轩无声地张开一个嘲讽笑,好像对她又像是对自己,发出的声音好像漏了风的竖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你所求与我们皆不同,我们一定会有成为敌人那天。你清楚,我亦是。”
“良禽择木而栖。”陈就里幽幽看着他,“说话绕来绕去的你不累吗?”
青年也慢悠悠站起身来,笑着说:“好累啊。”
“张景轩,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没有安全感的。”
“我哪有不信?我相信我和我的未婚妻会是天作之合呢。”张景轩笑眯眯的,全然看不出刚才的低气压。
陈就里没接这话,靠着门垂眸。
张景轩戳了下她的胳膊,问:“怎么啦?我的未婚妻不想和我成亲吗?”他想到什么后挑了挑眉道:“难不成你有心上人了?谁啊把我们陈大小姐都给迷倒了?不过那也得忍忍,毕竟联姻对现在的我们都是不可或缺的不是吗?”
“你扯太大乱七八糟的了,不当说书人也是一大损失。”
青年想了想,还是嘻嘻一笑把这当夸奖收下了。
“在我小时候,我的妈妈对我说我必须要学习所有能学习的,不停地学习成长做到最好。”张景轩收敛起了笑,静静地听着。
女孩情绪没什么起伏,语调都没变:“我常常问妈妈:‘要做到多好才算好呢?’妈妈总是说:‘总之你现在是不够好的,你需要变得更好!’我拼命成长,可得到的反馈总是不够,我的妈妈认定我有着超出这个世纪的才能,哪怕我说我已经到了极限。”
“妈妈却不这么觉得,她认为极限是在死亡的刺激下被不断突破的,如果我到了极限,我就会濒临死亡。”
张景轩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她的手,好像想渡给她一点力量,陈就里顿了下,继续说道:
“比起我的母亲对我极限的试探,她的死亡要更早降临在我的世界,于是我终于明白,我永远不可能做到最好。残酷的现实击垮了我长年累月的信念,我的世界开始崩塌,重塑。我得到了我从未拥有过的天赋,可上夜遍地都是天才。”
她笑笑,和张景轩对视着:“你知道吗,我不在乎陈家,不在乎上夜,我并不追逐名利。可为什么我现在在这里?我妈妈说过的话有千百句不对,可有一句没错,我生来就是上夜的一部分,在上夜,我不是如鱼得水,而是天潢贵胄。而你,也是。”
张景轩握着她的手收了收力,面上却不显:“为什么?”
“直觉,整个上夜的世家里,只有你和啊莹让我觉得危险。”陈就里有些无奈地笑笑:“我不信你们没有这样的直觉,不然你也不会想着跟我联姻了。说到底,陈家于世家来说不过是蜉蝣,又怎么值得金字塔顶的张家拉拢?”
说到底,利益至上的世界里,聪明人最不缺的就是心照不宣。任何微小的助力,只要它让你受到了威胁,要么让它为己所用,要么,斩草除根。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谁都没有注意到,陈就里的前方洒满交界月光,张景轩隐匿黑夜。两人都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猎人将鱼儿撒下,谁会成为第一条愿者上钩的鱼呢?”陈就里说着,顺手将塑料袋扔进路旁的垃圾桶,怡然自得地漫步。
青年不厌其烦地拨通号码,低声轻语,声停,张景轩修长漂亮的手又开始拨打下一通电话,意味不明的句子被浓重的雾气掩盖:“上千年来,唯有权益动人心。权势,利益,缺一不可。”
没有人能一直当赢家,而处于弱小的一方,也不会是永恒的输家。从这一刻开始,上夜这趟水,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开始被搅浑了。不论是张景轩是刻意示弱还是陈就里的将计就计,这场戏都被唱起来了。尽管百般不愿,各方势力也不得不尽快站队,这是上夜这个世纪最大的赌局,只有赢家才能决定谁有资格留在这张最富庶的牌桌。
至于输家?又有谁会去关心失败者的结局呢?
时间在指缝间流逝,画展的请帖发放到各家手中。其中北域凤凰城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域主凤雨桐和行者新上任的住持于奉将亲自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