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温和着笑道:“总归不会影响不到我们的计划,不是吗?”
看着他攥紧成拳的影子,杨启莹没有揭穿他,临走时笑了笑,说:“有些东西,是理性也压制不了的,叫本能。”
在原地待了很久,张景轩停下了学雕塑的行为,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边走,他边抬头用手试图包裹月亮,可为什么呢?人的力量好弱小……
循着月亮指引的路,他没费多少力气就跟上了陈就里。
女生摸了烟出来,轻轻咬着,没点火,眼睛看着地面,整个人藏在黑暗里,让人捉摸不透。张景轩走到她面前,吻上她的唇,将烟从她嘴里叼过来,点燃了火星。
夜晚的上夜很静,建筑与建筑之间的隔音做得都很好,以至于这条空旷的路上只有自然的风声,偶尔坠落的露水,带着节奏与规矩的蝉鸣,和他们两个人不轻不重的呼吸。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罗盘代表着什么的?”陈就里语气平缓,眼神却凌厉。
张景轩略过了这个话题,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眼神迷离,反而让人看不懂他具体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说:“陈就里,我们不要结婚了。”
垂落的视线陡然升起,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很短促,快到让人听不清。
另一人目光缓缓变得清明,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张景轩声音不大,却强有力地说出了最近考虑了很久的念头:“我们别联姻了。”
“你还在介意那天的事?”陈就里从口袋摸出一颗糖,专注地剥开糖纸。糖放进了嘴里,糖纸被她用来看月亮,就好像有了一扇属于她的七彩磨砂窗。
少年长出血肉,身量拔高,阅历变多,自然而然得长成了男人。她也不能一直停留在温暖羽翼的庇护下,温室里的花,只会任人采摘。
她收敛了过于外放的情绪,应了声好。
终究,她还是那个只敢躲在月亮背后偷窥月色的胆小鬼。陈就里咬住了这里的舌尖,克制住血液里沸腾的破坏欲,对权利的欲望……更强烈了。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住任人摆弄听之任之的行为,野心深埋于心,总有一天,会昭然若揭。
从兜里拿出烟盒,张景轩默默把烟灭了,温柔地说:“以后别再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这才是真正的他,风光霁月的张家嫡系政客独子--张景轩。一个笑容永远不会败退,举止行为总在为他人考虑,被贴上完美标签的公子世无双。
恍惚间陈就里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那瞬间,巨大的差异伫立在她的面前,升涌而来的是愈发浓厚的欲望。她陈就里,从不甘心成为谁的棋子,她的命运,她要自己掌握。
两人在今天,彻底分道扬镳。
还愣在原地的男人将手放进了衣兜,呼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夏天,为什么这么冷呢?要多穿几件才行……”
一步,两步,张景轩数着,迈的脚步越来越重,沉沉地闭上了双眼。休息一会,应该没关系吧,这样想着,他安心地睡过去了。
鼻尖萦绕着挥散不去的消毒水味,男人睫毛轻颤,睁开眼睛。
没有人,静。沉默了会,他按下呼叫铃。
人群涌入给他做了很多检查,至少不是一个人了,他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孤独,是年幼的张景轩始终无法解开的一道迷题。
什么是孤独?起初张景轩并不懂这个词语的含义,但没关系,他在上夜,总归会懂的。
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只能信任自己的世界,不可以受伤流泪的世界,太多太多,一个病态的世界。
于是人生自我出的第一道题,就是孤独。
年幼的小孩常常会问:“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严厉的长辈致力于将他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避重就轻地说:“你应该称呼他们为父亲和母亲,若有人问起,说他们去世了就好。”
去世,是什么意思?张景轩没问,他有预感,长辈们并不会对他说实话,从第一天认识起,所有人就都在对他撒谎,
弥天大谎,可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直到某天,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把刚踏出校园的他拉到一旁,很小声地说:“小轩长大了……妈妈好想你,好想你……”
妈妈?张景轩沉默地推开了女人,开口的第一句,他说:“我只有母亲,没有妈妈,她已经去世了。”
女人失去了力气,大声哭喊着,恶毒地诅咒张家的人们下地狱。他就这样看着,冷眼旁观她的歇斯底里。
长辈们对他的行为满意至极,却没人发现,他的身上血腥味浓重。
身体不能留下伤痕,继承人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张景轩想要保持清醒,只能咬着自己的舌尖,不出声。
母亲出现的那天,他第一次明白了孤独。原来,有人和他站在一起是这种感觉。幼小的孩童静静闭上了眼,眼泪粘湿枕头,朝阳升起,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