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眼皮逐渐发沉睡了过去。在熟悉又固定的梦境场景里,意气风发的青年早早站在了她的面前,笑着对她说:“你来了?”
王逸然可怜他的遭遇,叹道:“不是,你怎么还有心情笑啊?”
“那我给你哭一个。”
“大可不必!”她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你猜猜我前几天碰见谁啦?”
“谁?”
“你爱人!”
“你不要胡说。”
“?”王逸然懵逼了片刻,搞不清楚他和程流芳两个人到底谁在撒谎,“你没有爱人,那程流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石头缝里?
她的想象里?
王君庆听到这个名字,眼神肉眼可见地亮了一下,而后立马暗淡下去,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眼红地问出一句:“她还……好吗?”
好熟悉的问题,仿佛在哪听过。
王逸然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挺好的,还有空逗我玩儿呢!”
“还是那么爱逗人。”他笑道。
王逸然莫名其妙被他们两个秀了一脸,瞬间有些不高兴地呵呵道:“你又说她不是你的爱人。”
“当然不是。”王君庆解释着:“是她不承认我的身份,并不是我不承认她是我的爱人。”
什么承不承认的?
王逸然差点被这话绕了进去,她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猜测道:“所以是,你觉得她不喜欢你?”
“嗯。”
“蠢货!”
“嗯?”
“她都要爱死你了,你还在这里自我觉得!”
王君庆沉默不语,良久,道出一句无奈的交代:“什么爱不爱的,只不过是耽误对方前程的束缚罢了。”
王逸然没有爱人,自然不能体会其中的感情,但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想出几句开解的话:
“哎呀,你都混成这样了还这么不自信呢,不如大胆一点,认为对方喜欢你想嫁给你!”
“大胆不了。”王君庆坐在草地上,自我放弃地说:“生前都耽误她不少时间,死后就不缠着她了吧。”
“那你就等着看她嫁给别人吧。”王逸然说完,补了一刀:“我会把请柬内容念给你听的。”
她刚说完,就迎面对上了一记,幽怨气愤且不甘的眼神。
“看什么看。”她怂肩摊手道:“是你自己说不在意的,所谓有始有终嘛,虽然你只能陪她走完开始,但是你还可以再见证到她美好的结束。”
说完,又继续添油加醋:“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一定有很多优秀的追求者,等她的芳心被其他人虏获之后,就自然而然把你抛之脑后忘个干净,她想起你时就去给你擦个碑,她想不起你时就跟别人在一起。”
王君庆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她,王逸然见此,疯狂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很有道理?动没动心呢?不要死鸭子嘴硬了,人家都为你单身一年了,好兄弟。”
“你是如何遇见她的?”王君庆终是忍不住提起了关于她的话题。
王逸然坐在他身旁与他娓娓道来,许久过后,王君庆心情好转地看着她说:“想不到陆兄竟然这般聪明心思缜密。”
“对,他特别狡猾。”王逸然表示赞同,“我说完了,现在到你说了。”
她想问的问题有很多,比如你为什么心甘情愿不计较换心之苦,为什么会觉得程流芳不爱你,再比如那些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害你,你又为什么能够被人淹进河里去。
她深思过后挑了一个点问:“他们都说你是自缢而亡的,这我当然不相信。”
自缢和被害,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自缢不会有人过多去追究,因为这是死者主动放弃生命。
而被害的背后所能牵扯出来的人物和事情有太多,连带着被害者身上的冤屈,就算去深究也究不过来。
“你当时被淹入河里,不会凫水吗?”
“我会。”王君庆仰着头,眼里带着苦楚:“我当时有想过游上岸来,可身体一碰到郜都河水,就感觉全身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住了。”
他垂手拔起了一根草,心情复杂地揪掉草上的叶子,思绪重新被拉回案发那天,天元八十三年,冬月下旬的一个夜晚,那时他已经葬身郜都河,身体沉在看不见光亮的无尽河底,在躯壳变得轻盈之际,他灵魂出窍去到了岸上。
岸上的百姓都围在河边,伸手指向不再行驶的那条船。
他穿透过拥挤的人群,在议论纷纷的环境中,一眼认出了那个,无比熟悉又孤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