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公主生辰,的确是有禁止出行的讲究。
不过林苒樾见这二人酬和之状,却猜到,定然是薛景姮有意相邀,自为俞业臻献殷勤的。
她无由拒绝,只好颔首应道:“是。”却又抬头问薛景姮:“令君,要与俞待诏一同登车吗?”
她暗自猜测,薛景姮不会与俞业臻同车而行。
“不了,我还要去赴约,你就在俞待诏身边随侍罢。”
“是。”
俞业臻又谢过薛景姮,便登车而去。
俞业臻虽承了薛景姮的好意,却并不敢如何役使林苒樾,只令她驾车去宝明寺中理了一些事务,又回到城中,自于城南的街市中下了车,便教她回去了。
时已午后,林苒樾驱车回到钧台苑,却不见薛景姮,又问过门人,知其午时不曾回来,便自去用过饭,之后,去了承明坊。
去了也无它事,连正堂也未进,自去了侧间里,歇了一觉。
醒来时恰已近子时,略收拾了一番,便离去了。
楚诵宁在寝殿外的廊下走过时,忽然转身对侍从之人吩咐道:“你们都去歇下吧,孤自去就寝即可。”
她向来说一不二,那些人听了,当即应声而去。
进了正堂,楚诵宁忽然停下脚步,隔着两架屏风,望向殿内。
她知道,那个人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妆台前,手中捏着一支玉簪,默然沉思。
她想要长久地停驻此刻,却知道全无可能,终究只好转过屏风,向殿内踏进去。
“昼间不是来过了么,难道薛令君另有它物相赠?”
虽然不曾相见,她却已经知道,自己赶车到过公主府门外。
凌竞寻想到此时,不由笑问:“公主既是万民所望,难道还不容某一介卑微之躯来望候一二么?”
这样的话,楚诵宁自不愿听,却只好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若是人人皆似足下,这公主府将成了何等所在?”
凌竞寻却不再应,应当是辞穷了。
她从那张竹椅上站起来,行过两步,略微垂眸,望着不远外那人身影,想到自己昼间所为,心底一遍又一遍地翻腾着。
“他待你如何?”
“如何?”
楚诵宁向前行去,停在凌竞寻身前。
“你如今又是以何等身份来探问于我?”
她略微扬起带笑的脸,去与对方对视。
对方却侧身转脸,步向一旁。
她亦只好低垂了脸,欲笑。
——那个人不愿意与自己接近,甚至不愿与自己正眼相视。
是了,自己已同男人成婚,又何足再被她视若从前!
侧目顾视,忽觉那人背影较从前清癯了些。
阿兆,这三年来,你究竟如何过得?
心在无地中呼喊,口中却发不出声,一任喉间积聚起苦涩,哽住了所有的思绪。
凌竞寻站在正燃起火焰的燎炉面前,却感到这空旷而华丽的寝殿分外清冷。
她想要逃离——她很怕冷。
她想到那个人久居于此,她又想要留下来——于今已是全无可能的事。
心思在纠结缠绕,理智却已为她做出了决定。
“公主夜安。”
她听到自己说出这句话,如得赦令,快步转身离去了。
林苒樾回到钧台苑时,薛景姮已自歇下了。
她轻声熄了灯火,到榻上歇下,却久久难以入眠。
也不只是因为先前已歇过一觉。
她只是一闭上眼,就想起那人停在咫尺之内,连心跳声都清清楚楚传入自己耳中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想要拥过那个人,想要将自己的脸贴近她的脸去,想要……
可是她的手,却似有千钧之重,分毫也抬不起来。
她坐起身,伸出自己的手,在初九之夜朦胧的月色之中,观察着,想象着掌中斑驳的纹与错落的伤。
自然,她也想到,那些帏帐之中难耐的夜,被自己压抑的撕扯纠结,以及举目天地茫茫,孑然零落之心何堪再梦前尘的寂绝迷惘……
终于,她闭上眼,将欲落的泪一分为二,半数埋藏,半数抛却。
这副残废之躯的任何细微之处,无一不曾为另一个人所沾染驱使,岂可再与那人无间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