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端无奈地斜了她一眼,暂时不追究了,问她:“你就是为这事生气,还对我发火?”
“我……”谢晓晖欲言又止,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觉得刚才心头升起的那股邪火成因很复杂,很难说清楚。“我说不上来,”她捋了捋思路才道:“她怀孕了,可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我理解归理解,但挂了电话之后就有点生气了。她比我还大一岁,而我哥哥已经五十六了,他们竟然……还能有孩子,多难得多神奇啊,可是她要打掉这个孩子。”
梁端不确定地看了看手机屏幕,但屏幕上的这段话依然无法让他共情谢晓晖此刻的情绪,于是道:“可是他们前不久还在闹离婚,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不是挺正常的吗?”
“我知道。”谢晓晖懊恼地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复又起身,气呼呼地道:“可他们明明在闹离婚,而且我看得出来陈黛对我哥哥已经没什么感情了,所以他们为什么还要弄个孩子出来呢?这个孩子多无辜啊!再说,他们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儿,就算、就算你说的那个什么,他们难道不该采取措施的吗?”
“……”轮到梁端无语了。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孩子又不是她陈黛一个人的,她想都没想过要告诉我哥一声,反而来告诉我这个局外人。就像你说的,这孩子又不是我的,她凭什么把这个重磅消息砸到我面前?”
“……”你才想起来生气吗?梁端暗暗翻了个白眼。
“还有正泽,他们夫妻两个闹离婚也好、和好也好,统统都瞒着他,上礼拜我送他回去的时候看到他们俩装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以前那个和睦的三口之家一样。问题是我是知情人啊,他们在我面前也装得那么自然,还拉着我和他们一起装。他们是自己蠢还是以为正泽蠢?这样对待正泽公平吗,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梁端看看屏幕上滚过的字幕,又看看已经抓狂地在他面前转圈圈的谢晓晖,没有打断她,任由她发泄。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很多次看见谢晓晖愁眉不展,问她,她就敷衍一句:缺钱呗。他知道因为疫情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让他家谢老师越来越不堪重负了,但他还知道让她愁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其他很多问题。而陈黛怀孕的事就成了导火索,点燃了郁结在她体内的种种负能量。
“还有我哥,”谢晓晖还没说完:“真是……废物!管得好一家集团公司,却摆不平家里的这点破事,拿不起放不下的,还是个男人吗?哦对,他是男人,五十多了还弄了个孩子出来,身体真是杠杠的。你知道吗,当陈黛说她怀孕的时候我真想问问她我哥嗑了多少万艾可。”
看到最后这句的时候梁端的眉毛抖了抖,瞥了一眼谢晓晖,发现她无知无觉,这才偷偷笑了笑。
恶狠狠地吐槽了一通之后,谢晓晖终于觉得累了,心头的邪火也散去大半,颓然跌坐回沙发里,拿起剩下的小半罐啤酒一口干了。
梁端没拦她,等她放下空罐后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他想劝慰她点什么,却无从说起。
如果可以,他很想带谢晓晖离开、走得远远的,去哪儿都好,就像他小时候谢晓晖带着他满天下转悠一样,穿行在陌生的城市乡村山野,无牵无挂,无忧无虑。那几年也是谢晓晖的创作高峰期,无论绘画、摄影、设计都臻至圆满,她的获奖作品几乎都是那时候产出的。可是后来他长大了,出于种种考虑,谢晓晖押着他回归了现实,旅行结束了。
在他看来,谢家的那摊烂事没人能理清,最好的方法就是置身事外。可惜谢晓晖也是谢家人,而且除却孝道亲情之外她还生了一副侠肝义胆,就算她的目光再清明也根本跳不出这个烂泥潭。
当初谢晓晖用一趟长达五年的漫长旅行修复了他,现在他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吃饭吧,菜要凉了。”见谢晓晖已经平静了许多,梁端收起手机和空酒罐,起身朝厨房走去,很快端了四菜一汤出来布置到餐桌上。看到谢晓晖还瘫倒在沙发上,他大声道:“快点,我饿死了。”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谢晓晖摆摆手。
梁端虽然听不到她说什么,但她的动作已经说明问题了,只好过去拖她起来,道:“吃完饭给你看样东西。”
谢晓晖见他说得郑重,狐疑地问:“什么东西?”
“先吃饭。”
谢晓晖无奈地哀叹一声:“知道了,梁爷爷!”
“乖一点,谢少女!”梁端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扭头就走。
“谢少女?”谢晓晖愣了,拉住他转过来面对自己,问:“你又给我取了个新绰号?”
梁端没好气地指指沙发道:“你不觉得你像个乱发脾气的青春期少女吗?”
“哟,说得你好像认识很多少女一样。”谢晓晖嘴上不饶人,却脚步轻快地去厨房洗手了。
梁端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还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