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忽然无声一笑,几分凄惨可怜。须臾利箭落下,根根扎在他身上,却比不过他心底的痛。
在这弥留之际,他终于没了顾忌,再次抚摸着心爱之人,目色痴迷,气若游丝:“公主殿下恕罪,沈岫不能再保护你了!”
人死前,会看见一生的走马灯。沈岫也仿佛回到过去,郁郁古树下,阳光正好,风儿轻轻。他舞剑,她抚琴。
一曲一梦,曲终人散,梦醒夜凉。
慕容静说,她是公主,不可能只有一位驸马,要他贤惠些,莫生嫉妒之心。
可见心爱之人与他人相拥,沈岫如何不妒不怒。他冲进去,说着二人的过往,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唤回心爱的公主。但慕容静勃然大怒,直接说沈家教子无方,不堪重用,将他父母贬去了天涯海角。
只有他,她将他留在了身边,夜里依偎在他怀里,撒娇般问道:“沈岫,你不怪我吧!”
沈岫摇摇头,因为他知道,公主只爱他。
但是后来,公主府里的驸马越来越多,慕容静来他院里的日子越来越少。二人曾经舞剑抚琴的古树下,公主在为另一个少年郎奏着他们的曲子。
沈岫一时被愤怒冲昏头,冲过去杀了那男子。
慕容静抱着那男子的尸首大怒道:“沈岫,我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心思如此歹毒!”
公主为了惩罚他,封了他居住的小院,又将他送去净事房。他被折磨得半死,为天下人嘲笑。
可公主到底还是爱他的,否则怎会让他做银腰卫统领呢?
“沈岫,我信你,天下间,只有你能保护我!”
得这样一句话,沈岫觉得以前那些苦都不算什么了。就算不能再当驸马,他也是公主唯一相信的人。
公主,他一生最爱的人,到死都念着的人。想着是为保护她而死,沈岫死了脸上都挂着笑。
然而慕容静一把推开他,万分嫌弃道:“真是恶心!”
幸得沈岫死了,没有听到这句话。
乱箭之下,慕容静成了唯一活着的人。她望着人群前威风凛凛的唐阅,欣喜一笑:“唐阅......”
话音戛然而止,她只觉得胸口骤痛,低头一瞧,原来是支箭扎在那里。慕容静觉得奇怪,谁会射她呢?又抬头一看,就见唐阅手里还举着弓。
她还是不信,跌跌撞撞往前走去,伸出双手,血从微笑的唇边流出:“唐阅,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唐阅懒得理她,把长弓丢给旁边侍从,收紧缰绳掉头离去,只留下句:“把他们兄妹二人的尸体剁碎了喂狗,其余人葬了吧!”
慕容静眼前世界越发模糊,她有些不明白,她看上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墨川城楼上,唐阅戎装肃穆,望着城楼之下那些随他一路走来的“西夷人”们,热泪盈眶道:“诸位,你们回家了!”
青山绿水间,风尘仆仆的西夷人们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兴奋地欢呼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的,已经撕下身上的异族服饰,巴不得现在就换上原来的衣服,冲回家中与家人团聚。
可他们的家人还在吗?
这些西夷人有戍边的将士,有因罪流放者,还有被朝廷赶去边关填充人口的百姓。律法里,士兵一旦去了边疆,就永远要驻守在那里。只是稍微冲撞了权贵,全家都得流放边关。因为边关环境恶劣,鲜少有人住。朝廷便挑内陆的村子寨子搬去边关住,说好有奖赏,可人都饿死了奖赏也没来。
他们被朝廷抛弃在莽荒之地,日日哼着家乡的小调,却是终身不得归乡。
如今他们终于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回来了,这如何不能高兴!
城楼下的欢呼庆贺还没结束,攸乐来到唐阅身边跪地而拜:“攸乐有负将军重托,没能保护好夫人与小姐!”
唐阅神色骤变,立刻拽起攸乐问:“你说什么!”
攸乐从怀中取出裴依寻的留书:“攸乐奉将军之命,前去接夫人,却发现屋中早已无人,桌上还留有一封书信。”
唐阅眼中划过一丝疑惑,打开书信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唐阅,我把你休了,就这样。裴依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