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下意识望去,只见姑娘眉眼弯弯,笑意嫣然,缓缓念道:“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各位,那个乞儿是在骂你们呢。”
文彦卿目光微凝,立刻上前,摇着扇子悦然说道:“在下倒是觉得,那乞丐是在骂自己。不稼不穑,不狩不猎,不正是说那等着吃白食的乞丐吗?”
姑娘双手一抱,好声问:“敢问公子,可有事稼穑狩猎?为何尔等不事,依旧锦衣玉食?”
文彦卿反问:“敢问姑娘,若我等专事稼穑狩猎,墨川可有今日繁华之景?”
姑娘道:“若天下人皆事稼穑狩猎,天下处处是繁华——”
唐阅马上打断她的话:“可天下并非所有人皆有此愿!”等到姑娘看过来,他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唐某当年夙愿,便是这稼穑狩猎,平淡一生。奈何我有此心,天不成我愿。既天不成我愿,唐某只能改天换地,创造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之地。”
贺兰章紧跟着拱手一拜,诚恳道:“在下不愿回姑娘的问题。在下一身锦衣,皆取之于民。故在下常感惶恐,生怕自身不足,不能为民分忧。姑娘今日责问,定是发现在下不足之处,或有造福万民之策。我贺兰章不才,拜请姑娘指点!”
攸乐全程都在状况外,见众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才恍悟眼前姑娘就是昨日乞丐,当即跳脚:“你是那个乞丐?不应该是个男的吗?”
姑娘坦然一笑:“你只用眼睛看东西,自然只能看见皮囊。今日天色不早了,若真想请教,还是明日这个地方,到时候见!”
攸乐可不想等明天,一见姑娘走了,立马追上去,唐阅都来不及喊停的。然而那姑娘也是神奇,一入长街,就如雨落大海,消失无踪。攸乐悻悻回来,文彦卿大笑道:“那人若没几分本事,怎敢孤身过来。”
人没追到,大家只等明天。
卖炸糕的小贩第二次遇这帮贵人,殷勤笑道:“几位贵客又在等人?天这么早,想必几位贵客还没吃早饭吧,不如买份炸糕填填肚子?”
攸乐一听,是这个理儿,便打算问唐阅他们要不要。结果扭头一瞧,三人脸色一个赛一个凝重。他只得闭嘴,默默买了自己那一份,偷偷吃着。
然而还没吃几口,就被唐阅拽着衣领往边上一扔。攸乐心一惊,大声道:“我就吃份炸糕,不至于吧!”
落地了才看见,唐阅正和一个剑客过招。
攸乐松一口气,原来不是怪他偷吃炸糕。须臾又意识到不对,大叫一声:“哪来的刺客,竟敢在墨川撒野!”
剑客招式大气磅礴,浩然灵动,犹如重山云海,又似光风霁月,一举一动,一招一式,像是云中仙君落凡。就是下手不怎么光明磊落,专挑半点武功都不会的贺兰章打。
唐阅若去护贺兰章,他便趁机来杀唐阅。
十几招过去,唐阅终是一剑横在剑客颈间,冷声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却不料剑客悠然一笑:“将军,不是你想来见我吗?”
文彦卿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昨日的姑娘?”
可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人,改变相貌就算了,还能改变声音。他紧紧望着剑客,似乎真想透过这副皮囊,看清剑客究竟是何人。
唐阅立刻收剑,拱手一拜:“冒犯......”他顿了下,“高人了!”
攸乐怒道:“你什么意思!”
剑客把剑往地上一插,竟入地一尺。攸乐又是一惊,原来他刚才一直未用全力。
“我的意思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剑客说着,缓缓略过唐阅,瞧一眼贺兰章,随即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街上百姓因为刚才的打斗,全躲起来了。现下争斗停止,他们又三三两两走出来,却还是左顾右盼,小心着这边。
贺兰章立即拱手而拜:“请高人言明!”
剑客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然取民瀚海,用民滴水。民贫至乞,上者却富得流油。上者锦衣玉食,却责乞丐吃白食。殊不知不是乞丐要吃白食,而是上者吃了他的食。”
“我第一日请官府还乞儿食,你们不理。我第二日提醒你们,莫以皮囊辨人,你们不听。今日你们有此一劫,也是自找的。”
攸乐听完,登时就怒了。结果唐阅突然拦在他面前,对剑客说道:“是唐某愚钝,未能领悟高人指点。还请高人见谅,再给唐某人一次机会!”
剑客一笑,飞身离去,转瞬就消失在远处,只留下道声音在空中回荡:“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明日此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