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有些好奇,说道:“曈曈,发压岁喽!”
唐桑曈眼睛稍微亮了点,跳下板凳,小跑到齐浩白面前,先是说了声“齐伯伯,新年快乐!”,才伸出双小手。
新年里,大家总会无意识屏蔽一些不好的猜测。齐浩白没想太多,乐呵乐呵把钱送出去了。裴依寻倒是看出女儿有些不对劲儿,关切问了句:“曈曈,怎么了?”
唐桑曈下意识搂紧衣服,忙说道:“没有,曈曈一点事都没有。”
她怕衣服打湿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以后都不能出去玩雪了。即便身上有些不舒服,也不敢和母亲说。
裴依寻向来信任女儿,也不再计较。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裴依寻拿出一件新袄子,想让女儿试试。
但唐桑曈抓紧衣服,说什么都不肯脱下来。裴依寻只当她怕冷,点点女儿鼻尖,宽慰道:“傻孩子,新年要穿新衣服的。”
“娘也有新衣服吗?”唐桑曈天真的问。
裴依寻微微一笑,心里多少有些慰藉:“曈曈还要长个儿,旧衣服穿不下,就要穿新衣服。娘已经长大了,就不需要再换衣服。”
唐桑曈立刻抱住母亲:“曈曈不要新衣服,曈曈想和娘睡。”
裴依寻一愣,笑容里多了些愧疚。她抱起女儿,好声说道:“行,娘就抱着曈曈一起睡个新年觉!”
然而这一觉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裴依寻感觉自己抱了一块火炭。等到天光大亮,她睁开眼,怀中的火炭就变成了女儿。
她立马就慌起来,不断摇晃着女儿,叫道:“曈曈,曈曈,你快醒醒!”
怀中的孩子面色潮红,紧闭双目,不论她怎么摇晃,都不肯睁开双眼。裴依寻越发慌张,赶紧穿好衣裳,又去扣秦秋夫妻的房门,哭着说道:“秦秋,曈曈发烧了,我要带她去看大夫,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灿儿......”
秦秋也是慌张,一边答应裴依寻,一边让齐浩白陪她去找大夫。
新年第一天,医馆都歇业了。白天雪地,家家门前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唯有裴依寻抱着女儿,哭过一条条长街,最后终于找到家开门的医馆。
大夫问了诊,又开一贴药方。诊金不贵,药方里的药也不便宜。只一副药,就花去了裴依寻全部的积蓄。
唐桑曈换齐浩白抱着了,她对大夫和拿药的童子千恩万谢,赶忙跑回家为女儿煎药。秦秋掰下几块冰溜子,包在帕子里给唐桑曈降温。
忙活好一阵,唐桑曈的烧终于退了。然而病却一直不见好,整日病恹恹躺在床上,吃个饭都咽不下去。
大夫开的药吃完了,裴依寻又要回戚府。她哪儿还有心思绣花,拿起针线就想起家中患病的女儿,便一针落不下去,全趴桌上哭去了。
锁烟来看好几次,见料子上一个线头都没有,不禁催促道:“裴娘子,我知道你女儿生病,心里不好受。但是这方料子夫人等着用,你若再不动手,只怕连这份生计都保不住了。”
裴依寻属实是病急乱投医,一听戚夫人的名字,就跑到戚夫人面前,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哭着求她赏点银子,救救女儿。
然而戚夫人微微蹙眉,嫌弃她额头上的血弄脏了地板。戚夫人身边的嬷嬷说道:“裴娘子,整个昌原都知道夫人心善,但若人人像你这样,跑来磕几个头,夫人就要给他银子。戚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迟早要被你们搬空。”
裴依寻泪流满面,声音透着走投无路的绝望:“夫人,我也是没办法,曈曈的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实在不能停药呀。你心善,我不要脸,求你赏我点银子,救救我女儿吧!”
嬷嬷一听,立刻板起脸,正要训斥呢,就闻主人家一声叹息。她赶忙住嘴,退到夫人身边待命。
戚夫人面容慈悲,缓缓说道:“你今日这么做,确实不该,按照戚府的规矩,应该逐出府。但怜你情有可原,今日这一遭就算了。季嬷嬷,给她赏点银子,让她去看女儿吧。”
嬷嬷从袖口里甩出一点碎银,像是几片雪花洒在地上,同时厉喝道:“还不快谢恩退下!”
裴依寻回过神来了,生怕戚夫人反悔,一边拾起银子,一边点头道谢。这点银子还是不够买药,秦秋家又贴了些,这才勉强够数。
可这剂药喝完,唐桑曈还是老样子。
裴依寻彻底绝望了,实在不知还能上哪儿弄银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