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魏长庚就拖到现在才死成。
如今她恢复自己的身份,步子都轻快不少,对一众将士道:“既然尔等诚意相邀,我就勉为其难站出来,暂代这主帅一职。”
接着大步生风,率领将士们离开这座压抑狭窄的小院。
墨川与朝廷的战事,现在才正式开始。
至于另外两处战场,郑峰已陈兵剑州城门前,慕容衡素知郑峰威名,不敢轻易调兵北上。而唐阅这边,也率领大军攻破昌原第一城,踏入昌原的地界。
昌原仓促迎战,还没和墨川军交锋,唐阅便来到裴依寻当初暂留的小镇上。镇上百姓听说要打仗,早就一溜烟全跑了,只剩下几把跑不动的老骨头,躺在门前摇椅上,晒着太阳等生死。
唐阅并未惊扰这些百姓,默默穿过镇子,来到一片林子。林子里都是坟茔,有新有旧,歪歪斜斜插着木制的墓碑。墓碑上字迹不一,人名不一,无言诉说着故人生前的故事。
走在这样一条路上,马儿都安静不少,生怕惊扰亡者。然而唐阅无意一瞥,竟在那些墓碑上发现熟悉的字迹。他瞳孔一颤,立即勒住缰绳,倒转回去。
镇子里的老人们还在,耳朵却有些聋,看唐阅声嘶力竭,激动比划半天,才缓缓点头道:“哦!是有这么个人。”
老人望着晦暗高远的青穹长长一叹:“她不容易呀,一个女人,牵着大的,抱着小的,住在镇上客栈里。每天就给城外荒坟写碑文,换一顿饭吃。”
唐阅心骤然揪紧,眼里写满心疼,慌忙问道:“后来呢?她去了哪儿?”
老人指向镇外:“她在等去昌原的商队,一日就不在了,兴许是去昌原了吧。”
唐阅忽然笑起来,脚上像安了一对翅膀,步调轻快地不断后退,再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一年了,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得到她的踪迹。唐阅简直快要抑制不住心里的狂喜,巴不得现在就飞到昌原,去见见梦中的妻儿。千百个念头如浪潮般席卷着他全部的心绪,使得那张粗犷古铜色的脸上,浮现着各种情绪,时喜时伤,时惧时忧。
阿寻是不是还在怪他,否则为何一直不愿墨川。曈曈长多高了,会不会认不得他这个父亲。还有他只见过一面,刚出生的儿子,也不知道阿寻有没有给儿子取名......
然而踪迹尽头,并不是他一直期待的重逢。
灰蒙蒙的天际下,绵延青山肃穆,流水无声。古道旁的荒村里,寒鸦静栖枯树。树下有一老人,老人守一方孤坟。坟前立一块木板,上面用刀刻着一行字:
“裴氏长女依寻及其子之墓”
这个消息超出了唐阅能理解的范围,他呆呆立在原地,双目出神地盯着那块墓碑,嘴里喃喃默念。那是一个人的墓碑,在那方坟茔下埋着一个死去的人。
而那人是谁,唐阅一直无法想到答案。
文彦卿同样看见了那行字,一把揽住唐阅的手腕,神色严肃道:“将军莫要冲动,这里还有人,我们不妨问清楚。”
他说完,立刻走到老人面前问道:“老人家,我问你,这是谁的坟墓?”
老人如一节插在地上的枯枝,双目浑浊,声色苍老:“这是郦阳裴家大小姐的墓。”
唐阅的眼睛终于动了,里面滚着浓浓的杀意,直瞪着老人,咬牙说道:“你怎么敢确定!”
老人毫无感知,苍老嘶哑的声音继续响起,如苍幕下的一支挽歌:“当初有一对夫妻从村里路过,埋葬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孩子。还对我说,只要我为这可怜女人守墓,将来便会有人从此路过,为我收尸。”
说到这儿,老人用拐杖敲打着地面,神色激动道:“我等了这么久,你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终于......终于......”
一阵风吹过,树下坟前老人油尽灯枯,与世长辞,也带走了坟墓里的女人的真实身份。
唐阅扭动僵硬的脖颈,怔怔盯着那块墓碑,似乎在努力辨认上面的文字。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可一组合起来,却理解不了。
他胸前里像是填了一座山,被压得昏昏沉沉,气都喘不上来。脑海里又是茫茫一片雾,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剩。
文彦卿见他如此,目露不忍,刚要安慰两句,忽听他说道:“开棺!”
“什么?”文彦卿没听清楚。唐阅却立即回头,对着不远处的大军疯了般嘶吼道:“来人!都给我过来!把这个坟墓挖开!我要看看里面究竟埋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