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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净府度过的时间,大多痛并快乐着。痛的是天天学礼仪骨头都要给拽裂了,快乐的是四个人看着彼此的惨状都觉得很好笑。
简繁华学这些东西学了十几年,基本无压力,但对于简家未来的家主而言,礼仪不过是起点,做好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苦修灵术弓术之余,他还需学习家族庶务。人口管理,往来采买,收服人心等等都是他要掌握的技能。
每回晚间简繁华回来,谢骄他们都能看到他手指和手心磨起的水泡,血混着墨渍,将一双手拼成了水墨腊梅图。
嬷嬷们每次教完当天的任务就走,因此晚间时分院里只有简繁华四人。
谢骄和谢袄一个挑水泡一个上药,他认为这是嬷嬷们拉近他们关系的小心机。谢袄白了他一眼,说这是当然,不然繁华一个大少爷受伤了还没人给他上药?
秋池捧着瓶瓶罐罐,她嗅嗅药罐飘出来的药香,静静出神。
谢袄提到“人”,谢骄想起他最近的困惑,他问简繁华,“繁华,你是简繁华的大少爷对吧?”
简繁华做得很乖的让他们上药,谢骄问他众人皆知的事,他也只乖乖回了句“是”,没有问谢骄是不是找茬。
“那作为大少爷,你身边没有从小跟着你一起长大的心腹吗?”谢骄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简繁华在清净府向来形单影只,府里的人称他大少爷,也尊敬他,可谢骄从没见过哪个女使小厮私底下和简繁华接触过。
不管身为继承人还是大少爷,简繁华都该有自己的班底才对。女使小厮但凡有点上进心,也该找机会和简繁华表表忠心才是。
怎么会弄得简繁华像个被孤立的小可怜一样,这不合常理啊。
简繁华闻言垂眸,“小时候母亲给我选过几个,但最后都被送走了。”
“全送走?”谢袄用丝帕吸出血水,小心抹上药膏,她的注意力在简繁华手上,但耳朵也没落下一刻,“就算选中的孩子里有心术不正者,也不可能所有都是。”
这件事有隐情。
简繁华看了眼谢骄,眸光涣散。
谢骄秒懂简繁华的眼神死,“可能有人看不惯繁华过得好,想给他找不痛快吧。”
谢袄:“哦,是繁华父亲纳的周姨娘吗?”
“姨娘?”谢骄惊讶,“什么姨娘?”
“繁华父亲纳的姨娘啊,”谢袄也很惊讶,“师兄,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那老d……”谢骄咳了一声,“繁华父亲纳过姨娘,我又不关心他。”
“也是,嬷嬷们也不会特意告诉你一个男子这些,”谢袄示意谢骄这一块清理好了,挑下一块,“但我听说,那位周姨娘对繁华很有意见。”
谢袄和简繁华对上眼神。
简繁华想了想,翻出记忆里浅淡的影子,“周姨娘,她确实不喜欢我。”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我和哥哥一起玩把她撞倒了,她一直生我的气吧。毕竟那一撞她在床上养了两个月的伤,要不是母亲送去治病的灵药,姨娘很可能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谢袄:“……”
她忍得很辛苦,“繁华,你是真心的,还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太逗乐了吧。
谢骄习惯了,简繁华很有种冷幽默的天赋,让人不知道他是在嘲讽,还是真心实意觉得如此。
“你还有个哥哥?可大家都喊你大少爷。”这次秋池抓住了盲点,“大少爷不是家里最大的吗?他们喊你大少爷,喊你哥哥什么,大大少爷吗?”
简繁华如实回答,“府里的人喊他‘英少爷’。”
瓶瓶罐罐被谢袄用的差不多,秋池把木托放回圆桌上,她把脸颊压在冰凉的桌面,“不明白。他比你大,按次序,你该是二少爷。”
“我也不明白,”简繁华笑笑,他的眼里闪过几分怀念,最后化为嘲讽,“大概是大少爷比二少爷好听顺口,所以长老们更喜欢叫我‘大少爷’。”
“哦,”秋池想了想,嘴里念了两遍,“大少爷确实比二少爷上口。”
简繁华失笑,“是啊。”
初见只觉秋池冷心冷情,但用心相处下来,才能发现她一颗心澄澈清明。
三人对视片刻,都选择不把道理讲明。
有什么可讲的?
还不如一盘糕点顺人肺腑。
谢骄端了盘糕点给秋池打发时间,在秋池吃猛的时候还给她倒茶,见秋池气顺了。谢骄才接着聊下去,“我好像没见过你哥哥。”
“师兄醒的那天晚上,哥哥随剑阁长老上剑阁求学去了。”简繁华没给简繁英送行,他知道的时候简繁英已离开很久,“哥哥于剑道上颇有天分,剑阁长老看重他是他的机缘。”
“你们关系不错?”
“小时候一起玩过几年,但姨娘病好后就不在往来了。”
谢骄和谢袄对视,错开目光时都觉遗憾。大人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小孩子呢。听简繁华的语气,他分明很喜欢这个哥哥。
换个话题吧。谢骄做小动作示意。
行。谢袄回他。
正巧给简繁华上完了药,两人一起去净手。回来坐下后,谢袄看向谢袄,少年学了这么些时日,气质得到了大幅提升。
就是手脚很僵硬。
“师兄,你的骨头还好吗?”
谢袄揉了揉自己的手肘,“我最近和嬷嬷们学礼仪,感觉手脚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比你还惨,”谢骄运动神经一般,骨头僵直,比起谢袄体术精通身形柔韧,他这边才是地狱,少年撸起袖子,“看看我的胳膊,青紫。”
“欸?为什么?”谢袄学霸发言,“嬷嬷们说了,只要动作是对的,那些束带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的。我和秋池都没这样,只是手脚发酸罢了。”
谢骄呵呵两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动作一点都不规范。”
谢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