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瑞。
灵玉忽然想起来,她其实不爱喝酒。
因为安瑞年幼时曾经被不着调的长辈灌醉过,烧了好几天,把老妈气得一直哭,所以他不爱酒。
为什么忽然想喝酒呢?大概是因为在安瑞的记忆里,男人们交流感情和谈生意的方式,依旧是喝酒。
他大概知道社会在变化,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精神面貌,许多年轻人都开始整顿职场了。
但很可惜的是,他进入的是传统行业。
在酒桌上,他陪笑着,但是坚持滴酒不沾,在酒桌上其他人眼里,他所有的笑容都显得那么虚伪。
因为你不愿意喝酒,不愿意当下防备,谁又能相信你?
他们知道,年轻人心眼儿多着呢,可不敢轻易信任你。
可他真的只是觉得那对身体不好,他已经在许多无用的事情上加班太多,浪费了太多的健康。
她看着他,无声笑道:
嘿嘿,我现在是开挂者了,就算一口闷下去也无所谓。
她已经能够想象到喝下去以后,酒精的刺鼻气味和辛辣口感会不断刺激她脑海里每一根神经。然后还没能真正上头,她就可以运转功力把酒劲儿散了。
现在酒精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她看见水面那个有些安静和腼腆的青年在对她笑:
其实前世今生,大多数时候,你都是个禁欲派不是吗?那就不要去做放纵派的事。
她也笑:你是个落魄的农村做题家,漂泊在大城市的打工人,但我可和你不一样。
我是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我是衔玉而生的天选修道者,我父亲和我舅舅都是侯爵,我姨夫是皇帝,就算我变成了女儿身,就算我今年才八岁,我也能当上正六品的兵马司指挥。
你知道什么是兵马司指挥吗,那相当于京城的警察局局长和城市管理局局长,两者职能合二为一。
你懂什么?呵呵,你个卢瑟儿、菲力尔?
灵玉看着他笑,酒碗里的水面上又映出她自己的模样。
她抬起头,将手腕一翻,所有人酒水都洒在了地上。
她就是他,他愿意活着,她才能活下来。
第二天的灵玉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来以后,她被梅香和青兰唠叨了一番。
主要是她们早上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查究竟是谁把剩下的一小坛酒洒在地上。
她们最后还是猜到了灵玉——因为她们已经成功排除了所有可能性。
当灵玉知道主持这件事的是青兰时,她笑着调侃:“你也是很有成为一名青天大老爷的天赋啊!”
青兰带着怨念的眼神看着灵玉,看得灵玉很不舒服。
她咳咳两声,道:“哎呀,你年岁也不大,不要这么老成好不好,老成持重的角色有嬷嬷们扮演,再不济,还有梅香呢,哪里轮得到你?”
她现在忽然很不喜欢有人动不动摆出教训人的模样,那会让她想起昨天那位王嬷嬷。
昨夜从太子府出来时,她远远地看到了那位王嬷嬷。
抛开这位道友的励志故事不谈,她一看她就觉得,这种人怎么可能于心关有突破?
她并不想对女性有什么偏见,她前世便没有,今生更是自己就是女儿身。
但眼中所见,那位道友望向她时,那原本满脸的淡然变成了轻蔑与不屑,仿佛在说:
又是个仗着天赋为所欲为的小女修,看你将来能得意到几时!
那偏执与刻薄都写在了脸上。
即使一个从不了解修道的人见了这场景也知道,这人心性定然不好。
如果不特意强调她是修道者,没人会觉得她和那些教养嬷嬷们有什么区别。
没有灵气的滋养,她衰老得不成样子,比寻常同龄人还老一些,就像许许多多年老以后非但没有变得慈眉善目,反而更加面目可憎的老妇人一样,扼杀着一切年轻的、鲜活的东西。
她还求道吗?恐怕是儒家忠诚的信徒吧。
灵玉同情她经历的一切,但并不会对她这个人有任何好感。
没必要,她可以有自己的情感偏好,不必一直去讲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