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不知,我们兵马司的衙门,是有监狱的,只要我们认为你对京城安危有妨害,便可以抓你进去关着。你告状碰上了兵马司,可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大人是什么人,只看一眼便知。我这来的一路上,碰见了太多像大人这样的人,但我还是进了京城。
“若不出所料,大人会带我走进哪个能审理我案子的衙门,在下先谢过大人。”
说着,他便起身向吕粱躬身一揖。
吕粱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先带你去兵马司。”
“便是如此了。”
灵玉见了吕粱和告状者,听他们讲完事情原委,脑海里立刻就浮现了韩曜之前遇到的那个刀客,还有刀客被斩首的友人。
上告,总会有人上告,哪怕这种事于告状者而言并没有太大价值,无非就是为了心中的正义。
灵玉稍加思索,便作出决定。
“既然是官员擅自加税及贪墨的案子,送都察院肯定是最合适的,但你似乎和大理寺卿很熟?那你就送去他那里吧,我也不想和御史打交道。”
吕粱却是愣了一愣,然后提醒到:“他告的那个姓鲍的县令,应该就是太子府影卫王指挥家的。”
“这你都知道?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于我倒是没什么妨碍。
“人家千里迢迢地来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灵玉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也许这世上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不公之事,难以杜绝,会为这种事站出来的人寥寥,能走到京城的就更少,朝廷也很难去为每一件事主持公道,人们默认这世道就是如此。
可既然人到了京城,站在了朝廷能看得见的地方,就没有当做看不见的道理。
大多数官员碰到这种事情,都会考虑自己能不能主持公道,能做好就尽量做,更何况灵玉什么都不用做,她只要不拦着就行了。
她甚至觉得,就算她拦着,她也拦不住。
待两人离开,她立刻提笔写信给太子府,在信上说了这件事,让他们好有个准备,别被人借题发挥了。
在吕粱还和大理寺卿诉说案件情况时,王宜春就已经在太子府的公房里收到了太子差人传来的消息。
得知情况后,她立刻意识到,她一定会被牵连。
这毋庸置疑,鲍家老大也是靠着她的恩荫才当了官。
但她依旧还有回旋的余地,鲍家不是她家,鲍家老大不姓王,鲍家人不是她的后人。
她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抚摸那个鲍家小孙儿脑袋的温热,但心中已经坚定,她再不能回去鲍二买的宅子。
她已经因为鲍家耽误了太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鲍家对她的恩情,在她这里,就在这一刻,她还完了。
她完全不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意外,贪恋那种天伦之乐?不存在的。
她怎么能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她错过了太多,所以不能再错。
之前的大半生她都放在了修道上,往后余生,她要往上走,看看那更高处的风景。
想到这里,她开始尽量销毁自己和鲍家往来的一切痕迹。
她甚至想过自己要不要去都察院直接告发鲍大,只是考虑到她毕竟还在太子府,她依旧需要收敛。
往常上朝时,她总是极力避免呈现自己修道者的一面,想以普通官员的身份参与朝堂;但明日早朝,她必须得说,她是个修道者,对于俗世并不会过多理会,对于鲍家的事,她完全不了解。
“换掉她吧,不要在乎我爹的意见。”
太子妃挺着肚子,听完太子和她说的王宜春的事,忍不住说道,“她在朝堂上那般显眼,哪里是影卫指挥该有的样子。”
太子柔声抚慰着:“与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生气的。”
“司天监监正大人又有意见了是不是?他又要胡乱做些什么?”太子妃原本只是抱怨两句,听见太子说她生气,她才是真的一下子被挑起怒火。
“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太子自知失言,不再像刚才那样只是安抚,而是认认真真说起自己的想法:
“起先我确实没太在意她,但看她在朝堂的言行,倒是让我觉得,修道者在朝堂上的样子,也许本就该是她这样,有自己的见解,但像个孤臣,唯上意是从,这才符合修道者的处境。”
太子妃听了,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殿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是修道者,他们不是宦官!”
太子也一下怔住,似乎恍惚了一阵,才道:“我是在说,我应该是在说……朝堂上总要有这样的人,也许让修道者去扮演这样的角色更合适,毕竟他们更不惧怕来自方方面面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