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过后，众生百态，他冷眼旁观着，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似乎大伙儿都觉得，卢瑜有成为一甲前三，甚至是状元的希望，要娶的又是礼部尚书之女，将来必然是平步青云。

论出身，他和这卢瑜算是伯仲之间，都是家中还算富庶，但已无人当官的情况；论科举成绩，就算是前三，和二甲靠前的也没有什么档次上的差距，更何况对方也并不一定能够进一甲前三；论人品相貌，对方的确有些气质，但他的面容还是更胜一筹。

他看着众宾客对这人的恭维，心中难免产生一些情绪。

毕竟他可不会有得力的岳家，一切都要靠自己。

“你来了！”

“你怎么才来？”

李小娘子又惊又喜地看着章绍过来，先是惊呼，后面又免不了嗔怪。

章绍很是疲惫地笑笑：“这两天应酬太多，又改得准备殿试，实在有些忙不过来，等殿试结束就好了。”

“那，我就等殿试结束。”

“嗯，好。”

沿街茶馆二楼靠窗，灵玉和韩曜、顾清朗三人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看着街上的人山人海，感叹着这一天的热闹。

“这跨马游街的什么时候过来啊？”韩曜向外张望着。

随着东华门外唱名，一位位新晋进士们的名字和排名为人所知，尤其是他们这种在离得很近的街上看热闹的，算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情况。

灵玉现在对这种热闹没什么好兴致，她只觉得头疼。

兵马司的人几乎都散出去了，就是为了这游街不出事故。

人太多了，太喧闹了，人群也太兴奋了，好像一场难得的狂欢。

这是春闱这场剧目最精彩的高潮部分，没有人想错过。

灵玉很难融入这种氛围中，她心中忐忑着，希望不要出事。

“放心好了，不会出事的。”韩曜看出了她的担心便安慰着，因为朋友相聚并不避讳，她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京城人看热闹也有经验，而且除了你们兵马司还有巡捕营和部分城防都来了。

“对了，上次我们说的让我爹收她当义女的事，我爹答应了，毕竟本来就有交情。我和李掌柜的也说了这事，他当然是高兴，但李姐姐好像没有特别高兴。”

李小娘子正和李掌柜在游街的人群中焦急地等待着。

她当然很感激韩指挥愿意收自己当义女，愿意让自己借韩家的背景，也感激韩曜和灵玉对自己的善心。

但她更希望，即使她只是她，章绍也能按照约定娶她，而不是因为她能从外界得到的支持。

当然，如果只是缺这一点，补上了，那也还是不错。

很快，游街的士子们就出发了。

状元、榜眼、探花打头阵，且可以从正门出宫，其他进士只能从侧门出宫，跟在后面。

李小娘子对那风光无限的状元榜眼没有丝毫兴趣，她只想看见章绍。

他殿试得了二甲十四名，比会试要好，实在令人欣喜。

她只想在人群中，见证他最风光的时刻。

章绍骑在马上，看着这观者如云、万人空巷的场面，整个人都处于无比亢奋的状态。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巅峰时刻。

他看着周围人或崇敬或憧憬或艳羡，还有帷帽帘掀起后所能见的女子爱慕的目光。

这一切都让他心醉。

直到游街结束，他们一群进士簇拥着前三位一起去赴琼林宴。

“这就‘春风得意马蹄疾’啊！”灵玉慨叹道。

“我刚才看见李姐姐了，她一直在伸着脖子张望。”韩曜道。

“我刚才也看见了章兄，他没有停下来过。”顾清朗道。

“她肯定看见他了，他看见她了吗？”

跨马游街是真的热闹，但这热闹不属于灵玉，她只庆幸没有出什么事故，这热闹也不属于落榜的士子们。

他们有些年纪小、还有举子资格的，心里还抱着希望，但那些年龄大的，或者年龄岁还不算大，但正是这一次用完了机会，必须要重新考举人资格的，那人生是真的天昏地暗。

曾经有人提议过，干脆就把举人资格直接改成一次性的，就让那些考不中进士的人一次次重新考，也没有这种三次机会来得折磨，但这肯定不被同意。

三次机会的本意是让士子们考不上就寻求一些别的出路，因为三次都考不上的，这辈子大概就没什么机会了，即使一把年纪勉强考上，也没有太大意义，当然这只是对于朝廷而言价值不大，对于士子们而言，无论什么年纪，只要考上就有莫大的价值。

但总之，有些人会因为落榜而崩溃。

这些天的客栈里，店伙计们敲门问客官要不要热水的频率高了许多，生怕这些都考完了没考上还不回家的士子有什么想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