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行军一停下来,就会有人对着她窃窃私语。
尽管她已经穿上了普通兵卒的衣服,头发也紧紧地用绑带绑起,服饰与军中无异,但她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的容貌,还是让她太过于显眼,这还是她已经化妆遮盖了自己白皙皮肤的结果。
但让她不舒服的地方,不是“注视”本身,而是他们的注视中带有的异常目光。
她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目光,甚至遇到过很多,京城里形形色色那么多人,总不能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也不能个个都聪明理性,不用下半身思考。
但那里是一个复杂的环境,每个人都更多地生活在他们自己的角色中,就算是最下流的地痞流氓也知道,他们是民,她是官。
但在这里,所有人的身份都有某种一致性。
这里不是一个纯粹的环境,各个层级的将领和兵卒们也并不全然扮演同样的角色,他们每天疲劳的行军过程中,就算是有各种征夫的协助,他们也要做大量的活计,但他们都即将上战场,即将与人进行生死搏杀,那种压力更容易激发人更加原始的本能。
即使敢对她投注目光的人按比例并不算多,也足够让她难受。
“我想找个招惹我的刺头立威,可居然一个都找不出来。”
灵玉又骑着马,遛到了韩曜的军队中,他现在是个百夫长了。
“侯爷治军严明,自然真没人敢招惹你……其实,我觉得你太敏感了,他们没有恶意。”韩曜耸了耸肩,像是完全不在意。
灵玉讶然,完全没想到韩曜会是这种反应。
“你认真的吗?”灵玉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这位朋友。
“为什么要问我,你想揍他们就揍,还在这里找理由作甚,你是什么身份?揍他们还需要理由?”韩曜反过来问道。
灵玉感觉莫名其妙:“你刚才还说了我舅父治军严明,这种军中私斗,军法官肯定会管的吧!”
“可你不是因为伤没好,所以还没正式加入军中么?”
灵玉一时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要是动手了,岂不是和大军为敌?
而且以后的路还长着,她既然到了军中,也总是要习惯这一切。
还是得找个合适机会发作,军中可不能乱来。
“韩曜,我发现你有点儿变了。”灵玉忽然有感而发。
对方笑道:“军中锻炼人。”
灵玉摇摇头,骑马回到了主帅的亲军中,继续跟着行军。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能见到舅父口中那支,她要加入的修道者队伍,也不知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的实力,又有怎样的经历。
明明是个修道者,可她接触的修道者真的很少,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孤独感来源之一。
而现在的大军行进,真的是一件足够无聊的事情,行军,休息,扎营,生火做饭,基本都不会入城。
春天出征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出现越往北走越冷、草木越来越稀疏枯黄的荒凉感,而是会因为天气变暖,水草丰茂,而依旧能感受到这种万物生长的生命力,让人觉得,往北走,也是一件有希望的事。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下令让灵玉回来。
这毫无用处,且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当那些人问他,是否还要派人继续跟着保护她时,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摇头。
他觉得她需要被看顾,所以之前一直派人暗中护卫,但她只认为那是监视,既然如此,那也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看她自己能不能应付吧,等她知道疼了,也许就会明白了。
大军中的那支修道者军队,个个都不是善茬,他们也自然有军中悍将那种凶悍气质,不会顾忌她的出身。
这其中若是有人看上了她那块灵玉,会不会动手,还真不一定。
定远侯作为主帅的威严不容侵犯,但他们肯定有的是办法绕过去。
他开始有些期待起来,并且安排人每隔几日都要向他汇报灵玉的行动。
其实,因为王宜春这个女修的存在,他真的对女修这个群体有所改观,认为她们有可能完全凭借自己闯出来,而不必全仰仗家庭对他们的支持。
她们也许不必成婚,不必拘泥于固有的路线,不必活得像大多数普通修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