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沙的绳索和鹅卵石,就是一种对夏王的模仿,他希望吸引到上天为他降下夏王获得的谶语,只要用鹅卵石击倒对方,拧断对方的脖子,就可以成功。
然而当他终于遇到了这个天命之人,蓄势待发之时,天道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反而是灵觉本能告诉他,打不过,动手必死。
于是他转换了思路,希望成为她最重要的人。
夏王得不到夏王后的心,但他觉得自己未必得不到那个叫灵玉的姑娘的心,毕竟夏王强势,而天命之人大多同样强势,若须攻心,便要以柔克刚。
很可惜的是,他自豪于自己敏锐的直觉,但在这个灵气浓郁、灵机各种牵绊的地方,真正的天命之人只会比他更敏锐。
而当她明白胡沙究竟是想做什么的时候,反而是放松下来,不再紧张焦虑,只是一笑而过。
她从溪水中随手一捞,就捞出了一颗极致光滑完美的鹅卵石,替换掉了胡沙送她的那一颗。
灵玉其实本该有些怅然,这是她的性子,她该会想:原来我是所谓的天命之人,并不因为我有什么特别,而只是因为,我是个外来者。
她从前不说,也不刻意去想,但她潜意识总觉得,安瑞能够来到这个世界——是安瑞,而不是其他人,兴许还是因为他有一些有别于常人的地方,他总归是天赋异禀的,他并不那么普通,那么失败,他总有一天会成功,当时的一切苟且都是为了此刻的诗和远方——尽管他把诗和远方一样的日子过得平淡而无趣;
可现在看来,他的特别,仅仅在于他特别倒霉而已。
可天赋异禀的倒霉,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京城,司天监,卢瑜又来了。
借着翰林院编修和司天监熟人的身份,他在那个草原人的事上知晓了许多,此刻正处于一种吃到大瓜后的快感中,很兴奋。
“这谁人能预料,出动了几十万大军,耗费巨资去攻打的草原神殿,他们的神竟然就在京城!”
“是神的分身之一,该严谨些,你可是翰林院的。”
“也不知去攻打神殿的人怎么样了,是不是有收获,那个秘境能不能破,还是要等着一批批修士进去尝试,那华家姑娘和灵甲军可就吃亏了。”
“卢编修,我听说这次陛下有意大肆宣扬修士们在战场上的作用,可有此事?”
“要真是这样我们司天监也能跟着沾光,上一次修士沾光,还是先皇后的时候,但那次也没宣扬。”
“你们这何处来的小道消息?反正翰林院几为讲学都没听过。就算是真有灵气复苏的希望,也会是徐徐图之,更何况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
灵玉正骑在马上往回走,这场战争算是结束了,后续驻扎和她没有太大关系,现在她要回去向镇北侯复命。
“你觉不觉得遗憾,跟着我,没能自己单独带兵获得更多功劳,这次的收获算是折损了。”灵玉对落后她半步的韩曜说道。
“没觉得,体验了修道者的世界,很有意思。黑将军问我愿不愿意加入灵甲军,我没答应,我说我想跟着你,肯定能碰到更多好玩儿的!”韩曜的脑海里还残存着许多在秘境中的记忆,那是他从前从未设想过的。
灵玉轻轻叹气:“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责任,你是家里的独子,你要成家立业,要传宗接代,要光耀门楣……我想到你,便觉得家里兄弟姐妹多有时候也算是好事。
“之前看到你受伤,我是真的心都紧了,你爹真的就你一个指望。
“他在兵马司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就是为了能给你留下点儿什么,让你往后的仕途之路顺遂些。”
韩曜听着灵玉这些像是责备又像是关心的话,实在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只是道:“我想来,我爹让想我来,旁的都不算什么,我修道也是一样。”
“你想清楚就好,也是我多想了……”
正在这时,前面引路的斥候带回来一个人,带到灵玉面前。
灵玉停下马,打量着他。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宛如野人一样的,身上的甲胄依稀可以看出是大雍军队的士兵,饿得瘦骨嶙峋,眼皮也睁不开。
“不说话,像是个逃兵。”斥候道。
听到这话,他十分用力地抬起头,嘴一张一合,似乎是想要为自己辩解,可看到灵玉,他混浊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光亮,用尽了力气发出声音:
“华指挥,是我。”
灵玉听不出这是谁,但想来应该是从兵马司出来的,先让人给他一些食水,让缓一缓,再让他说话,
灵玉有些担心,希望他最好只是战场上走散的士兵,最差是小范围内作战失利的溃兵,而不像斥候猜测的那样是个逃兵。
“我迷路了……”他吃饱喝足后,似乎带着一丝哭腔道。
灵玉有些哭笑不得,还是让他休息,问清他具体是谁,怎么走丢的。
“我后面还有些人,他们不敢回来,可能有逃兵。”
“让他们回来吧,要不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