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蛋糕分了分,方爷爷摆摆手只让方远舟吃,他晚上吃不了这么腻的甜食。
方远舟铲了一小块放在小纸碟子里,其余的原样封好,放到冰箱冷藏。
然后,他又把爷爷送到卧室,敦促他早点休息。
诸事停当后,他洗了一个战斗澡,端着那碟小蛋糕,还拿了那一大袋子药,回了卧室。
他先给自己上药。
刚洗澡的时候,他对着镜子看过,前胸还有后腰是重灾区。
还好脸上没伤到,否则被爷爷看见了,还不知道解释呢!
药膏里薄荷的清凉消退了伤处些许肿热,方远舟觉得好多了,他决定拿出一套题来刷一刷。
目前一个月的暑假已经过半,这几天忙于照顾爷爷还有去酒吧打工,他有几天没碰题了。
做题嘛,就像练舞一样,一天不练手就会生。
但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方远舟就是静不下心来。
写了几题后,方远舟实在是定不下心神,索性搁下笔出神。
有些人想法具有滞后性,当时不觉得,事后才恍然。
方远舟便是如此。
刚刚过去的一晚上,实在发生太多事,桩桩件件都超出了方远舟的日常阙值。
也许只有两年前那场家破人亡能一较高下。
他可以理解孟空为他出头的热血,也可以理解自己被他奔跑着带上天台的动容,这些都算朋友间的义气和安慰。
但他不理解自己的眼泪就这么泛滥而下,也不理解见到对方受伤就忍不住难过得心颤。
桩桩件件似乎超越了某个界限,某个他无法很清晰察觉的界限。
他想起第一次和林林在酒吧里的谈话。
虽然林林没有把话说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在向他宣告孟空的取向。
如果孟空真的取向为男,那他会喜欢自己吗?
想到这里,方远舟猛然一颤,浑身如遭电击。
老天,佛祖,上苍,玉帝……他把能想到的祈祷对象全部挨个都乱七八糟地感叹了一遍,但还是没法抹去那股震撼全身每一条神经的惊恐。
他为什么会想到“孟空是不是喜欢自己”这个空前奇怪的问题?
难道说,难道说他喜欢孟空?
那些眼泪,那些心疼,全部出自一份卑微的暗恋之心?
方远舟腿有些软,坐椅子上都有些坐不住。
夜风透过纱窗吹进来,一下一下拂过他的脸,似乎也在荡漾着他的心。
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会有的情绪吗?多么奇怪啊!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可是,喜欢了之后又该如何?
且不论孟空是否对自己有意,就自己和孟空之间的差距就隔了一个银河系。
人家是童星出身、具有一定国民度的明星,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穷学生,还有着很不光彩的糟糕家庭。
方远舟有些出神,就像他没办法选择一个更好的父亲一样,他也没办法选择一份更适宜的情愫。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选就能选的,就像梦想一样。生活会给你戴上一副无形的枷锁,让你毫无选择,只能放弃。
可是,放弃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直到此刻,方远舟才深深明白,他从来都没有放弃的勇气。
那个杀人犯父亲不是他选择放弃的,而是被法律制裁才迫不得已从他的生活中退出。
那个遥不可及的文学梦想也不是他选择放弃的,而是时间给他留了余地,还没到直面放弃的那一刻罢了。
但摆在眼前的这份喜欢,已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刻。
选择继续,还是选择放弃,在方远舟看来,就如同到年龄就要结婚生子那般迫在眉睫。
也许等他再年长十岁,他不会如此迫切。
但这个年纪,生离都可以当做死别,他也没办法跳出年岁的桎梏,更成熟地去想去做。
方远舟很想找个人倾诉,希望能有人帮他。
但是在他的生活中,没有人能帮他解决这种情感问题。
如果生活中没有,或许网络上的陌生人可以聊聊。
思及此,方远舟打开电脑,点开“千秋”论坛,找到“半亩方塘”的私信聊天记录。
上一条还停留在关于梦想的那篇小杂文的稿费问题上。
为什么会想到找“半亩方塘”?在方远舟匮乏的人际关系中,只有这一个称得上既熟悉又陌生,也只有这一个思想比他成熟还能理解他。
远上白云舟:在吗?有点事想请教。
大概隔了5分钟,那边回了一条消息。
半亩方塘:?你说。
方远舟简单归纳了一下自己的苦恼,一股脑地问了过去。
半亩方塘:你这真的可以被称为“少年的烦恼”,具有典型意义。
远上白云舟:那这种烦恼应该怎样消除?
半亩方塘:你的心会找到办法,而时间会判定最后的结果。这都是急不来的。
关上电脑,方远舟焦灼的心冷静了不少。
有些事自己想不透,但别人点一下,就能一下子醍醐灌顶。
确实,现在就去想要不要和对方怎样根本还嫌太早,因为就连对方喜不喜欢自己都还没搞清楚。
也许,对方根本对自己无意,那这份喜欢也就无疾而终了,也就不用自己在那儿患得患失、左右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