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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百零一 玄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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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亭鹤周身陷在窗边那张美人软榻里,松松拈着一方阵纹尚未完全成型的铁疙瘩瞧。他目光专注地打量着铁方,张口含了递到嘴边的一勺冰酪。

搁在几上的通灵佩忽地发亮。

林亭鹤一双乌瞳动也不动,只眉头微挑,询问似的哼了声,匪遗便放下勺子,起身去将通灵佩呈到林亭鹤眼前。

林亭鹤分出目光看了眼,见通灵佩现在还没停下发亮,便料到是某位来兴师问罪了。他叹口气,放下铁方接过通灵佩,直面暴风雨般的追问。

成串讯息里,羲泽先是单刀直入说明自己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接着大书特书对林某人“瞒事不报”的担忧与谴责,末了不停揣测这件事对某个林姓负心汉有哪些影响。通篇下来情绪相当激烈,就差直接从通灵佩里钻出来把人团吧团吧抓走当面对质。

少鲛王往讯息里掺杂了相当丰富的个人想法,把自己写得像个刚发现自己被深信的情郎辜负了的无知少年,而被强烈谴责的“情郎”本人仗着自己远在琼台,回讯坦坦荡荡不急不缓,还有闲心腹诽——天知道鲛人写字怎么能这么快。

林亭鹤慢吞吞写着回讯,大意是:是的是有这么件事但是已经解决了你完全不用担心不会影响到……

没等林亭鹤写完,羲泽似乎猜到他会怎么回讯,抒发完丰沛的个人情感后紧跟上来一句:“亭鹤敢确定已经完全解决了吗?”

林亭鹤眼皮一跳,手顿住了。

这句话之后没有跟任何讯息。林亭鹤下颌微微绷紧,划掉所有废话,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这意味着他默认了羲泽的大体猜测。

羲泽看到林亭鹤这一回讯,忍不住骂了句相当不体面的话。

他闭上眼调整了下情绪和思绪,接着严肃道:“亭鹤现在方便传讯么?”

林亭鹤早放出神识探了一圈,肯定道:“方便,我身边现在只有我的傀。”

羲泽写得很快:“琼台有人牵涉宸朝、仙盟事宜,跟之前那件事的主谋目的一致,都想要我族鲛珠,很可能和登仙有关。”

林亭鹤皱起眉,乌瞳盯着通灵佩上的字一瞬不瞬。

一侧匪遗递出通灵佩后见不得手上空着,重新端起冰酪舀了一勺,见林亭鹤又开始看东西便送到林亭鹤嘴边,不过被林亭鹤抬手拨开了。

“先放着。”林亭鹤眉头几不可见一蹙,从眼尾匆匆瞟了下匪遗。

匪遗琉璃眼珠瞥过通灵佩,无声颔首,退到几案边将盛冰酪的金碟放下了。

林亭鹤继续就羲泽的话忖度,没等他想好,羲泽又传来讯息。

“亭鹤,近年七郡鲛珠减损流向不明,多半为仙人境所用。借鲛珠可引天地灵气,真气亦可引。琼台若有阵,皆危险。”

半晌,那头又传来一条:“羲很担心亭鹤。”

因为你有危险,而羲不能时刻在你身边。

林亭鹤看着来讯,原本紧咬的牙关不自觉松了点。

“这蠢鲛……”林亭鹤轻斥了声,嘴角含着有些纵容与无奈的笑意。他认真回讯道:“谢谢羲,很有帮助的消息,我会继续留心。关于鲛珠去向,如果羲未来发现能告诉我,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林亭鹤哄人手段一流。羲泽见他语气没那么紧张,便也放松下来,开始哼哼唧唧地:“羲有消息当然会告诉亭鹤。但是亭鹤要答应,亭鹤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亭鹤不能受伤。受伤了亭鹤下次来羲就不去接了。”

“那太可怕了吧。”林亭鹤含笑回道,“我答应羲,我会很小心的。”

鲛人根本没注意到林亭鹤玩的文字游戏,只知道他答应自己了,顿时安下心来。

“等亭鹤下次来,羲带亭鹤去幽关看穆周海。”从字迹里能感受到羲泽的高兴。

从幽关雪峰上可以看到一小片自九海深入北郡的海域,这便是穆周海,也是鲛族一处秘境。此前羲泽一直没机会带林亭鹤过去看看。

既然羲泽这么说了,林亭鹤自然应了下来。

至于其他叮嘱的话,林亭鹤早在回琼台前就跟羲泽说过了,这次便只问了些羲泽方便说的情况。羲泽说的都是些麻烦但不棘手的事,他尚能应付自如,林亭鹤便连提点带哄地说了几句,半个时辰后让鲛晕头转向精神十足高高兴兴地回去批金页了。

忙活了大半天的通灵佩总算安生了。

傀见林亭鹤将通灵佩搁到身边,指尖一拨弄,玉佩便与软榻锦缎上的铁方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林亭鹤缓缓长出一口气。在不知不觉间,他脸上的笑已经散了,此刻低着头不知是在看通灵佩还是铁方。

林亭鹤就这样安静了许久,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走神,骨相隽美的脸半边被窗外的旭光照得透白,好似一尊双目点漆的神仙瓷像。

匪遗垂手站在几边观察了片刻,终于轻声问道:“仙君,您还用冰酪吗?”

林亭鹤眸子微动,方才沉静到沉闷的气氛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用。端来吧。”他朝匪遗一笑,手上重新拿起了玄铁方。

匪遗顺从颔首,端着冰酪走到榻前单膝跪下,舀了冰酪送到林亭鹤嘴边。林亭鹤自顾自端详摩挲着玄铁方,颇为习惯地张唇含进口中,齿间红舌一闪而过。

冰酪细润似雪,醇而不腻,入口即化。林亭鹤舔走不小心沾到唇角的冰酪,满意地眯了眯眼。

匪遗看着此般情景,灵石眼珠不觉闪过微光。

·

青羽殿一贯清静,如果有人敲门拜访,动静便格外明显。

林亭鹤听见庭间编钟叮叮当当响起来,但人一时陷在榻里起不来,嘴里又还含着东西,只好唔呜两声,支使匪遗去应门。

等他从几重软锦里挣出来起身下榻,来客都已经进到殿里了。

冼慈予见他起身起得匆忙,不禁笑道:“你日子过得倒悠哉。”

林亭鹤举起手中玄铁方一示意,无奈道:“冼师,可别笑我了。”

一个小脑袋从冼慈予身后探出来:“小林叔。”

“蔺蔺也来了?来,蔺蔺,小叔抱抱。”林亭鹤登时软下脸色,把铁方搁到几案上,矮身抱起“哒哒”走近来的小男孩,夸奖道,“蔺蔺走路越来越稳当了。”

山蔺眉眼比较圆柔,生得像山肇,但是轮廓传承了他娘的深邃,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日后的俊俏棱角。他双臂环住小林叔的脖颈,把脑袋搁在林亭鹤不算宽的肩上,克制着高兴地应了声。

林亭鹤抱着山蔺,和声细语地问:“蔺蔺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想来小叔家玩。”山蔺一字一顿认真答道。

林亭鹤作思考状:“可是小叔家的玩意儿没蔺蔺家多呀。”

“肥叔叔……”山蔺偏头想了片刻,在林亭鹤怀中直起身比划了一下,“另一个小叔叔。”

林亭鹤揣摩道:“肥?蔺蔺是说匪遗吗?”

山蔺亮着眼睛点头。

“那好,蔺蔺跟匪遗叔叔玩,”林亭鹤用眼神招匪遗过来,让他抱山蔺去玩,“有事情跟匪遗叔叔说就行。”

冼慈予忽插话道:“蔺蔺,直接叫匪遗就行,不用喊叔叔。”

“肥……匪遗。”山蔺看看娘,又看看小林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亭鹤没理会这个小插曲,只摆了摆手,匪遗便一颔首,步履平稳地带山蔺到庭院里去了。他们两个走了,林亭鹤转头看向冼慈予,询问似的一挑眉。

“下月蔺蔺生辰宴,过来跟你说句。”冼慈予上前几步,毫不客气地把几案挪到中间,在美人榻另一端坐下。她本是随意拿起玄铁方看看,定睛一瞧却打起了精神:“乖乖,你真把这东西弄出来了?”

林亭鹤跟着她坐到榻上,闻言笑了下:“都折腾这么多年了,要是没做好才有问题吧。”

“少来,你才出关多久,真折腾也就折腾了六七年吧。”冼慈予细细摸过玄铁方上深浅交错的精细阵纹,感慨道,“这可是上古阵符……你小子真有点天分在。”

林亭鹤道:“还是个残次品,真家伙还得改上几年。”

冼慈予拈着玄铁方看了圈,话锋一转:“但你怎么想起弄这玩意儿了?后天大阵布了还不到五十年,台上也没什么动静,别跟我说是一时好奇。”

林亭鹤摇了摇头,笑道:“不,我也不确定,算是未雨绸缪吧。永远用不上这玩意儿最好。”

“啧,你的预感哪回不是真的。”冼慈予脸色变了几分,“亭鹤,你跟我透个底。我没什么关系,但蔺蔺才这么点大,琼台若真出什么事他可遭不住。”

林亭鹤沉吟片刻,却拒绝了:“不,再过两年再说。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或许真是我多心了。”

他朝冼慈予笑:“你放心,怎么着也不会叫蔺蔺伤着的。”

“行吧。成日藏着掖着的,也不嫌累得慌……”冼慈予半信半疑。她别开眼越过窗子往外看,忽皱眉喝了声:“山蔺!不能乱碰!”

只见山蔺埋头在折地上长的花卉灵植,其下手之果断,活像打胎里就拔了十个月的草,被冼慈予呵斥了甚至加快了动作,愈发起劲。

冼慈予顿觉头疼,正要起身去训家里的小子,林亭鹤抢先道:“没事没事。匪遗,带蔺蔺去别处逛逛。”见匪遗顺利把孩子抱起来,林亭鹤才收回目光,另起话头。

“对了,是不是该到我守阵了?”

冼慈予点头:“你之前匆匆闭关,不秋宫就先去了。明年轮到你。”

二十几年前,林亭鹤回琼台后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又集琼台众人商议了几次,敲定了轮流守后天大阵的章程。一宫守五年阵,卫曜、山肇之后本该轮到林亭鹤,但他当时正巧闭关,后面九年就先由冼慈予和不秋宫守阵了。

林亭鹤才出关半年,心里将守阵的名录过了遍,若有所思道:“我之后是奇光和玄真?”

“对,”冼慈予问,“你想调整吗?”

林亭鹤道:“如果是他们两人一起守就不用动;如果他们分开守阵,把奇光的顺序尽量往后拖。”

“你怀疑……?”冼慈予眉头微皱,迟疑片刻还是应了,“行,我知道了。”

林亭鹤扬起笑:“麻烦冼师了。”

冼慈予睨他一眼,冷呵道:“少来。别把我蒙在鼓里才是真不麻烦。你半句不讲谁猜得到你心思,以后没人帮得上忙可别忙哭鼻子。”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哭鼻子,”林亭鹤本想讨个巧,但见打趣没起效果就讪讪收起笑,嘀咕道,“说了那才是真麻烦……”

话没说完,他就挨了冼慈予一个警告的脑瓜崩。

冼慈予的手劲不是寻常修士可比拟的。林亭鹤毫无防备挨了这一下,眉心眨眼间起了红,激得他眼角冒出泪花,“噌”地炸毛了:“冼师!疼!”

“哼,还算有点后生的样子。”冼慈予没想到自己真得逞了,默默收回手,故作淡定道,“这么爱折腾,我看你什么时候栽跟头。”

“不会的。”林亭鹤正揩着眼角泪花,闻言自得似的轻轻一哼。

真出事了大家伙儿都得玩完。

他哪能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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