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妹儿,啊不是,余姐,柏姐,他……认识你?”刘垚目送乔书亚单手插兜的背影消失在浓雾之中,这股浓郁的bking风味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这两个老玩家哪个才是高中生。
“应该吧,还有你比我大吧,别叫我姐。”余柏含糊道。
现阶段她无法信任任何人,不知何时还会再次发作的虚弱在一款危险的游戏中已经足够致命,失忆就更是只能成为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她盘腿调整好坐姿,一边慢慢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一边等待状态完全恢复。
只可惜游戏里没有明显的血条和蓝条,只能够依靠感觉。但感觉有时候也并不那么灵敏。
眼前这个慢慢蹲下来的清澈哥直觉上可以信任,话里话外漏出来的信息都能够被交叉验证,比如游戏无法下线,还有这个游戏应用的全息技术其实是由名为盖娅的科技独角兽提供,登录游戏还需要全息舱,既然昂贵,而且还会涉及赔偿问题,大概率不会是在自己家里,很有可能是在一个能够集中提供很多全息舱的地方。
……盖娅公司。
给自己公司起了一个大地之母的名字,创始人也是够狂妄的,是想说他们构建了这个数字世界所以是数字世界的女神母亲吗?余柏漫无边际地发散开去。
还有那个自称乔书亚的男人提供了很多信息,游戏无法下线,被困超过六个月的老玩家,可能还发展出了组织,自己曾经在游戏里,或者说在他所在的组织中很有名气,以及他隐藏了自己来新手关卡的目的。
乔书亚的目的不清楚,那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有种在拼每一块都是空白的拼图的感觉,手握这么一点点信息,连能够摆在哪里都不清楚。
“你真喜欢初中的小奶狗啊?”刘垚踌躇半天,搭话。
余柏大为震撼:“我图啥?初中生诶,犯法的吧?”
她感觉不到自己磨蹭这一会儿身体或者精神上有任何的变化,周围陆陆续续刷新出一些其他玩家,都像乔书亚一样一头扎进了游乐园里。
而那扇大门一直横亘在他俩面前,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绕道的路。不进去的话就只能一直在外面枯坐着,不行动就永远解不开困惑。
余柏站起来遛弯一样背着手进了游乐园,现阶段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游戏里,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失忆。
“诶诶诶,大佬,你等我一下啊!”刘垚连忙爬起来跟上,他有种直觉,这两个老玩家之间真正的大佬是面前的高中生。乔书亚说的啥?百闻不如一见,百闻诶,她也没反驳,那就是响当当的人物。
能在游戏里打响名号的,肯定是大佬没错,大佬嘛,高冷一点很正常。以他在其他游戏里的经验,只要自己够殷勤不拖后腿,大佬不是非得做独行侠的,而且他游戏经验又丰富,安知下一个大佬不会是他?
浓雾在两人踏入游乐园的一瞬间散去,游乐园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都一脸麻木行色匆匆。
系统温柔的嗓音响起:“已为您接取主线任务【在游乐园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语音温柔到有些不像一个恐怖游戏的系统提示,余柏想,连任务名都是一股小学生写日记的即视感。
她一甩手腕,系统页面就弹出浮在她眼前。她点开任务名,详情简单到令人摸不着头脑:“完成任意6个游玩项目(1/6)。”
“卧槽好酷,大佬,你这是怎么弄的。”
她说:“设置的快捷手势——还有别叫我大佬。”
“收到老大。”刘垚弹起来敬了个不甚标准的礼。
余柏的脸拉得更长:“也别说收到。”
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扛着一只捆上嘴的食蚁兽不知要去哪里,瞥见还站在原地的余柏两人,立刻调转方向,两人一兽浩浩荡荡地冲过来了。
“新人?拿着这个,一定要记好这上面的规则。”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员腾出手,从兜里抓了一把皱巴巴的宣传册子塞进余柏手里,点了点自己的脑壳。不等她们的回复,又拽着食蚁兽挣扎中滑下来的前爪往肩上一甩,走了。
“不是?这啥啊?食蚁兽啊?”刘垚不可思议:“游乐园里怎么能有食蚁兽啊?还在外面跑?”
余柏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一个团队有一个吐槽役就够了,两个吐槽役凑在一起就会变成相声。
她翻看其中一张塞到她手里的宣传册子,把剩下一模一样的都递给了刘垚。
宣传手册的正面只是简单把游乐园大门和马戏团帐篷p在了一起,顶上一只振翅欲飞的乌鸦,翅膀下的图也没有抠干净,在夜色里独享一个图层,笼着淡青色的天光,显得格外突出。
翻过来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游客守则】
无论乐园中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请不要大惊小怪。
请根据个人承受能力选择项目进行游玩,本乐园所有项目开始后均无法中断游玩。
不要食用来源不明的食物。
如果感受到乐园有明显改变,请不要继续参加项目,可以暂停游玩,等待视野中的环境恢复正常后再继续。
警惕动物,请勿与动物及身上有动物元素的人发生接触。
带小孩的家长请务必照看好自己的孩子,不要让小孩独自一人行动。
如需帮助,请带好本守则前往工作站找带着金色胸针的工作人员求助。
请勿向任何人提及本守则。
塞姆勒游乐园,留下您最美好的smile与回忆。”
“规则怪谈。”刘垚咋舌点评:“这绝对是规则怪谈。”
“……什么是规则怪谈?”
“就是一种小说类型,大概是进入古神构建的游戏里,遵守规则就能存活,但是规则是那种看似合理其实很诡异的。”刘垚挠挠头,他也只是大致听说过规则怪谈类的小说,但很少点进去仔细研读。
现在实在后悔不已。熟悉熟悉规则怪谈的套路,不说带妹了——他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余柏——算了,不说拖妹的后腿了,总不会站在这里只能发呆什么忙都帮不上。
余柏抬起头,脸上泛起奇异的神色,她轻声像是在问自己:“规则吗?”
根本没等他答复,余柏已经甩开大步前进了,走了没几步,回头看他:“你是要单独行动了吗?”
“哪能呢。”刘垚欢快地应了一声跟了上去。这还是大佬第一次主动问他,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
“老大,咱们这是要去哪?”刘垚对余柏的称呼从妹到姐再到老大,对自己的狗腿地位适应得十分良好。
“找个项目吧。”
“去哪个?”
“旋转木马。”
“为啥啊?”
“感觉,”知道不解释清楚刘垚还会继续问个没完,余柏指着地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诡异吗?我觉得还是保守一点,还是先探探旋转木马的深浅,万一选了鬼屋冒出来真的,选了过山车轨道突然断掉……”
“不是还有摩天轮呢么?”刘垚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年轻就是好,什么不吉利的都敢往外说。
“如果在天上出了什么事儿,逃都逃不掉。”余柏把他手里的手册翻过来,手指点在“无法中断”的旁边。
刘垚彻底绝望地闭上了嘴,他错了他就不该问,闭上眼跟着大佬走就行了,好奇心那么重干嘛?
旋转木马离他们进来的游乐园大门很近,笔直的大道直接能看见巨大的二层雕花木楼。华丽繁复得与周遭破败的景象格格不入,层层叠叠的灯泡和装饰在镜子里反射出无穷无尽的暖光,即使上面没有一个游客,也在一刻不停地转动。
音符像是从破旧不堪的八音盒里飘出来的一样,几乎一小节就有一个错音,王子公主要是踩着这个节奏跳舞大概率要变成习惯性崴脚。
余柏抬起头,一只乌鸦嘶哑地叫了一声,从枯树枝上飞起,扑簌簌掉下来一片冬夜没落尽的枯叶。音乐声倏忽间变了,像是刚刚那只乌鸦钻进了八音盒,原本运转流畅的齿轮间润滑不再,金属与金属相摩擦,走调的BGM像是一只巨爪,仿佛用尖利的指甲在她的脊椎上轻轻划过,激起一溜倒竖的汗毛。
两个人站在验票口面面相觑,直到刘垚咬牙念了一长串中式咒语:“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也出不去来都来了,玩。”
坐在闸机入口的工作人员困得不行直打哈欠,见两个人手环闪过便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旋转木马的内部绝不止二层,抬头望上去每一层都铺满了镜子,反射出无穷无尽的暖黄灯带,令人目眩神迷。场地的面积要比从外面目测大很多,一只只木马立在黑白的棋盘格上。
上一轮的游戏还没结束,木马像是八音盒上的芭蕾小人随着音乐在黑白格内缓缓转动,音乐声突兀地停下,转动中的木马定了格,随着那阵刮擦一样的走调音乐,棋盘上的马忽然活了过来,互相厮杀踩踏。
音乐声再次响起时,棋盘上只剩下寥寥几只木马,原本精致的雕花上染了一层血,木头吸饱了血水呈现出暗红色的纹理,溢出来的则滴滴答答落下来,浸在破碎的木马残肢里,在一轮又一轮游戏的踩踏和拖拽中被涂抹在棋盘格上,像大师发疯时的乱涂乱画。
余柏移开视线,有一种多看一眼那些血色笔画就会扭动着钻进脑子里的感觉。
棋盘外是一圈围起来的涂了金漆的木质栏杆,栏杆外是等待入场的玩家,一眼扫过去,有人神色麻木,有人在发抖,有人……长了一颗兔子头?
兔头男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布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身精干的肌肉,左顾右盼一阵便不耐烦地低头看表。如果不是那颗毛茸茸的头,像是个会背着名牌包穿梭在金融街的精英。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余柏打量他的目光,转了过来,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闪过同色的精光。
余柏毫不回避顶着兔子欣喜又贪婪的目光看回去,兔子的三瓣嘴裂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好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