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还陷在怀疑自己是程序的震动之中，储楚忽然叫了起来：“我知道了！神谕机！”
“神谕，还有机？”刘垚吐槽：“怎么用？投个硬币然后机器吐出来一根签上面写着‘老大会走路’吗？，你怎么跟那个乔书亚一样神神叨叨的？”
转念一想，储楚上来就自称是副本里心软的神，那个乔书亚也是神神叨叨说什么先知什么神谕的，好像这个游戏玩久了会对大脑产生一些影响，可是老大怎么还是挺正常的？
……也不正常，都失忆了还正常？
“Oracle Machine。”余柏轻声念了句英文，储楚有点意外地看过来。
“什么什么machine？”刘垚是英语苦手，余柏的发音没什么难听懂的，就是他脑海里没有能和前面一个词对应上的库存，一张脸皱得像块抹布。
“Oracle Machine，就是神谕机的英文。”储楚给刘垚解释，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游乐园，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余柏是能够帮她破局的人，而面前这两个人里，明显刘垚更容易接近，是她顺利融入他们的突破口。
“不太懂。”刘垚摇头。
“就是你可以问它：‘我们能不能离开游戏？’，然后它会给你一个True或者False的答案，然后True你就继续运行程序……”
“那False呢？”刘垚追问。
“转移状态或者剪枝，额……大概类似于重开……”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猛地抬头看向余柏。
余柏也意识到了。
所以，她是因为得到了False才会选择重开、回到新手村吗？
“既然你知道神谕机，那你应该也明白这只是一个理论模型……”储楚有些不安，无论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谕机，还是有人会按照神谕机的预言行动都超越了她的认知范围。
余柏垂下了眼睛，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
但如果有人盲目相信神谕呢？比如那个信仰先知的教派里的人，在得知自己无法走上那条道路时，不会对她下手，帮助她‘重开’吗？
所以要拼的拼图又多了一幅，她还要找到自己在游戏里多次死亡的真相。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大知道这些刘垚毫不意外，怎么眼前这个非主流也懂，两个人聊起天来还云山雾罩，一会儿神棍一样说什么神谕、预言，一会儿又开始严谨起来讲理论、模型。
这几个词放在一起就画风诡异，可她们自然地接话答话像是背着自己偷偷连接上了脑电波。
刘垚酸死了。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A大少年班计算机系大三生，储楚。”搬出学校的名头还是很吓人的，储楚想万一余柏也有个A大梦，那她就可以更加顺理成章跟余柏亲近起来，用功课辅导之类的换她带自己离开副本。
Quid pro quo～
“失敬失敬，久仰久仰。”刘垚恭敬地双手握住了储楚伸出来的手，没想到小小的游戏卧虎藏龙。A大就算了，还少年班，还计算机系。
他做梦都不敢做得这么爽。
“我都已经毕业好几年了，现在是个社畜，平时做做副业搞游戏测评。”
“哇！那我没准儿还看过你的帖子！”储楚另一只手也握上来：“你ID是什么？主要都在哪里发？”
刘垚悲从中来，他是不想被问到学校和工作，又有些暗自较劲，才说了自己是测评博主。没想到这妹子平时也爱玩游戏逛论坛。
也是，不爱玩游戏的怎么会在这个刚开始公测的游戏里欢聚一堂呢？
不，老大看起来就不是很爱玩，臭着一张脸简直像是来上班的，游戏公司欠她八百万的即视感。
“……啊，我啊，我是个小博主啦，很糊的……”刘垚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不自信：“所有平台都叫刘三土……”
“我看过你的帖子，内容详实，视角独特，很有新意。”储楚拍着他的手鼓励道。
刘垚欲哭无泪，这种安慰还不如不说，他只发游戏视频来着……
展示完自己的价值并且进行一番高情商的社交后，储楚终于进入她的正题：“我还知道很多这个游戏的情报，可不可以让我也加入你们？”
手还和刘垚握在一起，眼睛却不住瞟向余柏。
余柏早就看出她另有所图，但不知为何她那张过短的燕国地图并没有让她反感，还觉得有点有趣。
见余柏未置可否，储楚有点急了。
正如乔书亚所说，她在这个副本里呆的太久了，已经无力靠自己离开。
可挑选合作对象的话，新玩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老玩家则是充满不信任直接拒绝合作。这可能是她离开副本的唯一机会了，她绝不会放弃。
“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告诉你们哪些项目好过，我还知道怎么才能快速通关，我还能帮你们挡住那些猎人，等我出去了还能给你辅导功课……”
好像很难拒绝的样子……刘垚十分心动，看向了余柏。
“为什么想要和我们一起走呢？以你的能力和掌握到的信息，通关应该很简单的吧？那个乔书亚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啊，也通关了。”余柏不解，并顺手插了两人各一刀。
已经脱离副本、正在穿过马路的乔书亚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皱了皱鼻头，手指飞快在全息屏幕的键盘上敲。
对话框里历史的聊天记录被删了个干净，只有一来一回三行对话：
“你太心急了，不该在进副本之前就接触她的。”
“你少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装疯扮傻卖队友也在你计划之中吗？”对面还是个嘲讽高手。
乔书亚气得快要发疯：“首先，先知是公开的存在，只要她出来就一定会知道，其次，你也没有试过和她当面对峙，她有多敏锐你根本想象不到，那种情形下最优解就是说出实情，最后，我们不能算是队友。”
对话框上变成了输入中……，随即上翻出一条新消息：“真遗憾，我以为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已经是队友了。”
乔书亚自嘲笑笑：“准确地说，我只是条为你卖命的狗来着，先知大人。”
发完这条他就关掉了对话框，在游戏中心对面的停车场里找到了自己的摩托车，轻车熟路地骑上去，却发现他设置在摩托车上的指纹锁失效了，根本骑不动。
他暗骂了一句狗系统，死了一次就进新存档，之前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一点家当全没了，岂不是要他打一辈子的工。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点开了刚才潇洒关掉的对话框：“车”
他挺直，坐在车上等了两分钟，摩托车发动机轰响声准时响起。
先知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你家的权限也给你恢复了，待会儿你家见。”
乔书亚戴好头盔拉下挡风面罩，机车咆哮着，带他从游戏中心的层层玻璃幕墙中突围。
“我的情况可能有点复杂，简单说是我变成了这个副本里的道具，所以无法被狩猎，也无法狩猎其他玩家，更没有办法离开副本。”
余柏失语了，不愧是少年天才，连卡bug都能卡出这么有创意的bug。
人变成道具？什么道具？猫的独轮车吗？还是鹦鹉钻的火圈？道具怎么还会满地乱跑的？
“那我们要怎么救你？”余柏问道。
“我其实也不知道，但你是我见过最强的人，如果你都不能救我，那我就认命在这里当一个道具算了……反正也死不了，等有人把游戏关停掉，我就能回去了……”
那阵熟悉的眩晕感伴随着耳鸣声迅速将余柏淹没。
她已经不再抗拒这样的感觉了，放松身体任由自己被卷进漩涡里，她知道里面有她想要的真相，外面有能够托付后背的队友。
储楚急得几乎要哭了。
刚说完请救救她，能一路杀穿的余柏就毫无征兆地昏倒在地。简直像是灵魂被直接抽取走，是她害了余柏吗？
早知如此她情愿一直被困在副本里……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要被困在这里？她想家了，想妈妈做的不那么好吃的饭，想学校里略显严厉的导师，想做不完的课题，她从前想用刺激的游戏来逃避现实，但现在她只想念那种无趣的、平淡的生活，在宿舍里一觉睡到天亮，阳光穿过楼前梧桐巨大的树叶洒进屋里，舍友站在门口喊她：“再不起床不等你了！”
她匆匆忙忙爬起来换好衣服把电脑塞进包里跑出门，踩着红砖地面上的影子一路飞跑进教室……
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越回忆哭得越惨。
刘垚倒是淡定得很，眼疾手快扶住了余柏，没有让她直接躺倒在地上。听到储楚的哭声，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一包纸巾，只能干巴巴安慰道：“你别害怕，这是正常情况，每次老大都会变得更强。”
看储楚不太相信他的样子，又补充道：“就像蛇蜕皮那种感觉。”
余柏忽然睁开眼：“再瞎说信不信我给你蜕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