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淮安是那样从容自若,仿佛只是在谈天气,可李念青却隐约看到了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
遗憾的是,她还看不清,但幸运的是,她还有时间。
“我知道你说的一定对,但还是拐不过这个弯儿。等你回来,有时间可以给我讲讲吗,这之间的关联?”
“当然。”王淮安见李念青的眉头还是松不开,那副放不下心的样子让他心生内疚,忙安慰到,“放心吧,我们不是去打仗的,不会去危险的区域。”
“好,”李念青耸耸肩,扬起脸,敛去面上的忧虑,她并不想让王淮安因顾虑她而分心,“你顺路吗?要不你把我放下吧,我打车回单位就行。”
“顺路,放心吧。”王淮安温和地说,看出了李念青的故作镇定,他认为还是应该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还没问你,今天这一趟,有什么感想?”
李念青淡淡笑笑:“如你所言,林诚,果然是只狐狸。他的名字大约取反了,诚实这个词与他根本不搭边儿。”
“但他那伟光正的外表,不是很有迷惑性吗。”王淮安微笑道,“从这个方面来看,名字和他也是贴合的。”
李念青耸耸肩:“好吧我承认,之前只凭着他的外貌和那辉煌的简历来判断他,确实有失偏颇。雷厉风行是真的,但是想让我相信他说的话,还是算了吧。”
王淮安直指重点:“关于林清的部分,你不相信对吗?”
“嗯,你不是也没信嘛。”李念青莞尔一笑,“不过林诚已经是他们四个人中最擅长说谎的了,身份上又是林清的哥哥,的确适合站出来当发言人。”
王淮安表示:“总体而言,林诚今天的表现和平日里大差不差。但是在和你谈案子的时候,一旦涉及到林清,我就觉得他说的太多了。”
李念青肯定了王淮安的看法:“没错,不止是他,还有楚静一。这两个人,形容词用得多,前因后果描述得全面,他们两个的表演感都挺重的。很多问题我还没问呢,他们就秃噜出来了,好积极哦。”
“楚静一他那一大段,真是。”王淮安想到楚静一脸上那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太过于荒谬以至于忍不住扬起嘴角,但还是压住了情绪,正经地说,“我从没想过,他背着裴青时会说他一句好话,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李念青扬起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裴青,果然在哪里都不受待见,活该。”
王淮安笑笑,没有发表评论,而是把话题重新拉回了正轨。
“话说回来,他们积极配合,总比挤牙膏好些吧。”
“你要说配合呢,确实是配合了,但总觉得配合得过头了。我们平日里查案,当然也会遇到分享欲很强的人,但对于他们这种位置的人,不该如此。”李念青分析完,觉得不够全面,继续补充到,“当然了,不排除工作和生活有两副面孔的可能,但是他们就算和你再怎么称兄道弟,真正生活化的一面,不会让我们看到的。再怎么说,我们,终究是外人。”
“也是,之前只知道林诚有个弟弟在美国治病,身体弱,至于精神问题,今天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说到精神问题,那这是进入了李念青的专业领域:“这种事儿对于大部分人家来说,很难宣之于口。实际上,很多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人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有出色的表现。他们可能在艺术、学术、科学和其他许多领域展现出高度的创造力和智力。但情感不稳定的波动,难免影响他的决断,所以我说,让他分管一家娱乐公司,不是不行,但实在冒险。”
王淮安肯定道:“至少,林诚说他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句话是真的。我估计,如果你想要看林清的精神鉴定证书,一定齐全。”
李念青托着下巴进入认真思考的状态:“说到底,林诚这些话,是想择清楚,还是故意的?我们今日会登门他昨晚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不想说与林清相关的事,可以轻松办到,但他没有。如果是故意的,他又想告诉我们什么?”
王淮安沉默片刻,车子左拐进入东西走向的大道后,才缓缓道来:“我认为我们首先应该把林清在整件事中的定位搞清楚,这样才更有可能接近事件的真相,并有针对地做好防守。在应对意外的同时,转防为攻,占据主动,布置陷阱,一网打尽。”
李念青深以为然,歪着脑袋看向王淮安:“那你觉得,林清是林诚手中剑还是盾?亦或者,林清才是站在幕后持剑拿盾的那个人?”
“我倾向于第三个选项。”王淮安说,“林诚和林清应该是合作者,他们手中的剑与盾,不是彼此,是包括但不仅限于我们。”
李念青仰靠着副驾的椅背,视线穿透挡风玻璃,眼底映出蓝天与白云:“被人算计的感觉,真糟糕啊。”
“无妨,既然我在明敌在暗,那就用兵法三十六计之三十,反客为主。”
王淮安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让李念青无比安心,同时也坚定了信心,不过永远不能忘记小心。
“是啊,必须要反击。但不知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说?”
“林清出生于美国,拥有美国公民身份,以林家的财力,再加上精神鉴定证书,以现今的法律而言,基本等于免死金牌了。”李念青感叹到,“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希望不要太过离谱,否则,全是麻烦。”
“嗯,有道理。我们得加快速度,尽早理清原委。想要在这个信息社会里隐身,不是件易事,我们总会找到他们的破绽的。”
“你专心你的工作,这事儿我觉得更多是冲我来的,交给我就好。”
李念青正说着,车子驶过最后一个路口,可以看到单位大楼了,李念青不禁眉头微蹙。
这也太快了,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到了呢。
“与你有关的,都是大事。对裴青和施澄的搜索我交给了贺颂声,一直在进行中,我们和你们的系统不同,会有收获也说不定。一旦有了结果,我会立刻告诉你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我现在就要说。”
“嗯?”
“不爱吃什么就说出来,不要委屈自己,迎合别人。”
李念青瘪着嘴,一脸为难,这话王淮安在高中时就说过了,可真的很难改嘛。
说实话,她有一堆不爱吃的,有很严重的挑食的毛病,可在外人面前,她总觉得说了显得自己事多还矫情。
当然,人家可能没这么想,耐不住李念青自己会这么想。
“知道了知道了,我努力还不行嘛。”李念青说得十分勉强,极其敷衍。
“需要多久?定个小目标,敦促一下。”
李念青思索良久才伸出食指,觉得不够,又竖起中指,最后犹犹豫豫地竖起无名指:“三年,行不?”
“好吧,信你。”
车停在了单位门口,李念青伸手从后座上捞她的包,在确认过没有东西落在车上后,伸手想要开门,不过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见李念青没有动作,王淮安第一个想到的可能的问题是:“有东西落车上了吗?我帮你找。”
“没有,但我忘了件事儿。”
李念青说着调换了自己身体的朝向,盯着王淮安的眼睛闪亮亮的,然后,她飞速倾身照着王淮安的右脸亲了一口。
“我的幸运,分你一半,一切小心,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
“谢、谢谢。”
王淮安的脸上没什么表现,可耳根已经血红,看着李念青轻快地从车前走过,朝他挥挥手,他也机械地回应着。
深吸一口气,让陷入混乱的大脑重新归位,王淮安重新发动了汽车。
直到进入大院的前一秒,王淮安上扬的嘴角一直就没落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