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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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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海卿两手握在腹部,谦和地笑着说:“Sorry,刚才给你的是刘臣禹的,真不好意思,毕竟它们长得都一样。”他用抱遗像的姿势托举着真正属于苏琮尧的笔记本,蓝白色块分割的封面,竖着写了一个英文单词“TOTEBOOK”,就是校门口文具店里卖的最常见的那种。想必是老板按斤进货的,班里随处可见。

“多亏你啊!刘臣禹,你说你,体育课还带笔记本下来,奇葩。喔我知道了,准备给下节英语课听写提前打小抄是不是?行啊。学习还得看我臣哥啊哈哈哈哈!”刘臣禹背部猛地一震,他又是单脚站立,朝前打了好几个踉跄,险些被董越泽这一掌拍倒在地。

苏琮尧静步过来:“啧,你一定不是故意的吧。赶快还给我。”他伸出手。

“我想它对你很重要吧。我不想随意翻看别人的隐私,但作为查案的需要,我希望争取你的同意。”面对苏琮尧毫不客气的发言,傅海卿仍然挺起身板,不卑不亢地表示愿意归还,他将本子递出去,与苏琮尧的手隔着一段不足15公分的距离。

刘臣禹穿好鞋袜,佝偻着背移步到傅海卿后面,唯唯诺诺地插进来一句话:“呃,可不可以把我的本子还给我……”

苏琮尧自然不屑拿他的东西,横甩正中刘臣禹胸前,后者慌忙接住,还道了谢。“谁稀罕。”他小声讥讽,又对傅海卿说:“现在我的本子在你手上,我有拒绝的权利吗?恐怕你刚才已经看过了吧!呵,你想看便看吧。”

对惯于含沙射影的人,傅海卿从来只认字面含义。“你当然有。”他笑得像太阳下微风中一株轻轻摇摆的小向日葵。

翻开最后一页,由上而下整齐罗列了许多串数字,傅海卿猜想这些数字大概率代表的是钱,数字的后面对应了一些疑似人名的词汇,想来不是巧合。他还注意到其中一项五千多元的已经被划掉了,一点点看下去,他不禁开始怀疑,如果事实真如刘臣禹所供述,苏琮尧取钱的动机究竟为何?

难道……还债!他脑中倏地蹦出两个字。

再仔细思考,数字后面的名称显然不像真名实姓,许多都只有一个姓氏或是其中某个字,再在后面加上“哥”或“叔”等称谓,说明苏琮尧和上面的人并不熟悉。个别代称后甚至跟了括号,遗憾的是傅海卿没能看懂括号中的内容,单凭直觉来说,或许和地名有关。

根据已有的内容推断,不难想象到苏琮尧的目的,把所有的数字划掉……下次的目标又会降临在谁的头上呢?要知道一整页数字加起来少说有十几万,可怕的念头。合上笔记本,恍若置身不见天日的深崖之下,沉甸甸的黑云侵压而来,剥夺万物,徒留无力和苍白。

“哥们,嘿,哥们你没事吧?”董越泽吆喝着他的自行车滚滚前进,“对了,你的录音笔借我瞧瞧呗,我都不记得你什么时候买过。”

“没有什么录音笔,那只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笔。”傅海卿眼神空洞,凝视着前方逆行的电动车也不知闪躲,任由身体的本能主导四肢前进,状态与人形机器相差无几。

呲——电动车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车主紧急调整方向,向远离他的空地平稳驶去。

车刚走,董越泽就急冲冲说道:“老傅!刚才多危险!不是我拉住你……”

“冷君兮?”傅海卿疲惫的双眼被骤然注入光芒,他抬起下巴,愣愣地看着马路对面的少女。

“冷……什么啊,哪有……”

董越泽回首望去,果真有一名少女徐徐走来,瞧她的方向,应是才从对街打印店出来。“是我。我想找你,谁知你走得快,还好在这里遇到了。”许是本周雨水多,秋意渐浓,她披了一件粉色开衫,拎的制服包挡在格裙前面。

“刚好我也很想问问你,你怎么知道刘臣禹和苏琮尧的事?”

一瞬间,少女的神情黯淡下来,她垂下眼帘,低声回答说:“我的爸爸和苏琮尧爸爸认识。”

“我去,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

冷君兮点了点头,虽是和董越泽对话,眼神却没忘记照顾未曾开口的傅海卿。“嗯呐。苏琮尧爸爸……他欠了很多赌债。所以当我撞见刘臣禹和苏琮尧鬼鬼祟祟地往来的时候,我马上就想到了……”

此话本属意料之中,现经过知情人的亲口确认,更叫人思绪纷飞。傅海卿摇着头叹息道:“如果苏琮尧当真是为了替爸爸还钱,才出此下策,倒也算得上可怜。”话音刚落,一只柔软的手握忽然握上来——他吃了一惊,很快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不料冷君兮双颊泛红,眼含泪意,当她一张口,柔软轻细的口吻中又带着几分坚韧:“傅海卿,你跟我来,我有些话不说心里不痛快……思来想去,便只有与你说。”

面对这位迄今为止仅有两面之缘的女孩,说出了这样破格奇怪的话,傅海卿不知怎的,竟丝毫不觉惊讶,仿佛一切看似青梅竹马般水到渠成。于是他便不顾董越泽惊讶无言的眼光,答应了她突兀的邀约。

兴许自开学以来他已经压抑许久,即使学会了享受孤独,夜深昙花一现时,依然庆幸能被温柔的双手接回热闹中去;即使生性偏爱沉静的灰墨,偶尔也盼能取一笔缤纷活泼跃然纸上,惊羡人间无数;即使可以一个人走过,也希望春雨来时,脚下干涸的水泊传来滴滴清脆的回响,新芽吐绿,枯木逢春,此后万木争荣。苍劲的墨竹是不是应该有冷月来配,饮霜的金兰是不是常常有白泽相伴?可不可以摘下乖张的面具,露出含蓄的本色,只是用赤裸的脸蛋冲破千差万别,和你们站在一起。爸爸总是教导说出门在外与人为善,自然会受到尊重和喜爱,可它们仿佛是遥不可及的愿望。为了躲避“瘟疫之源”,人们宁可铤而走险站到悬崖的边缘,提心吊胆地走钢丝,都不愿意靠近一点点,徒留他抱守那一无是处的温柔而已。

“实不相瞒,我爸爸是名建筑工人,薪水微薄,却热衷豪赌,常常出入赌场。因缘际会之下,与苏琮尧的爸爸相熟。按理说我和苏琮尧也算发小,同病相怜,不过他对爸爸沾赌的事情态度却与我截然不同,我们便只有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谈不上知根知底。此事一直是妈妈的一块心病,我和妈妈时常规劝爸爸,莫做违法乱纪的事,他偏偏不听。一想起这些,我心口闷闷的,难受得紧。”

“哎,”冷君兮侧着头,凄婉地叹了声,“我和你说这些……你不会觉得我唐突吧?”随后又道:“想也是会的。”

“傅海卿,你真是有责任感呢,明明和你没什么关系,哪怕袖手旁观也没损失,不是吗?你这样热心地想帮大家,可惜终归有人不识好意。但我相信,以你的才干,事情必然能圆满收尾。打一开始,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值得信赖的类型。”

他听得耳根发烫,埋下头嚅嗫道:“太、太过誉了。我根本没有什么才干,和其他普通的同学没什么两样。”他不自觉的谦虚,不妨说是自卑起来了。

“请不要妄自菲薄!”她下意识地就那样喊了出来。随后她意识到有些失态,半转过身羞怯地笑道:“我是说……你并不因外界的纷扰而打乱内心的秩序,多厉害啊,如果我是你,定会无尽地消耗自己。所以请你相信,相信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通向好的未来!”

不,他心想,你没有见过我背地里恼火的样子啊。

“最近我爸爸又找了新的玩伴,近期来往倒是少了许多。我记得苏琮尧学习挺用功的,晚上很晚了卧室还亮着灯,然而成绩最多排到中上等,许是为家庭经济发愁,分了心吧。再说他爸爸,”她顿了顿,说,“说是一心筹钱给他们的头目办事,稍微赢些小钱,便全数供奉上去。不知道他们的老大灌输了什么给他,叫他这般忠心耿耿。赢了还好,若输了钱,只能自己扛下来。听我爸爸说,有时他输得多了,就跑去挨个敲亲朋好友的门,借钱继续赌,但凡正常些的,早与他断绝了血缘关系。现在他更多的找赌友借钱了,但你想想那些赌徒什么人呐,嗜赌成瘾,亡命之徒不在少数。黄赌毒不分家,他们绝不可能单单沾赌而已。可想而知,催起债什么下作手段使不来?说起来造孽,可我们家又何尝不是身陷囹圄,难以自救……”

“可怕,背后竟有这种隐情吗。”他刚想问为什么不报警,转念一想,谁能狠下心报警抓自己的爸爸呢?索性转而提问:“那你知道苏琮尧爸爸到底加入了什么邪教吗?”

“不知道,他爸爸防范心很重,不可能把组织相关的内容轻易透露给外人,我基本上一无所知。单感觉有一处可疑的点,就是他爸爸的手背上有个紫色的蝴蝶标志,我曾偶然撞见过一次,纹样非常特别。平常似乎鲜少示人,要么戴手套,要么用胶布贴起来,很奇怪。”她说。

傅海卿认为她言之有理:“对啊,如果是为了好看,为什么不大大方方亮出来随意给人欣赏呢?如果蝴蝶标志的背后有什么用意,不方便被人知晓,那为什么纹在显眼的地方,换个不易察觉的地方纹岂不更好。”

“别查下去,”冷君兮打断了他的思考,“小心被盯上,脱不了身。”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有些后悔刚才对傅海卿说出了蝴蝶标志的信息。

“行吧。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我得去找我的兄弟商量两句,希望他还没走掉。”

道别后,他穿过石子路,远望董越泽尚倚在自行车座边的身影甚感欣喜,快步赶去。

“哟,你俩什么时候背着我拍拖了?”

他神情严肃,二话没说直接绕过了董越泽的玩笑:“董兄,我想跟你商量个事。苏琮尧的事,先不要声张出去,虽然没有把握,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劝他自首。”

“什么?”董越泽嗖的一下站直了,反作用力险些掀倒了自行车,好在脚撑放着,人和车都没事。“你不打算到老师那儿告发他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正是帮助你我扭转风评的重大突破口啊!如果他自首了,谁会记得我们一路调查下来付出的努力?”

傅海卿言辞恳切:“起初我以为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一己私欲,没曾想,他是为了给爸爸填无底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挺孝顺的,但方式不对……假如由我们揭露他,未免闹得人尽皆知,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不如让他自己想办法跟大家赔礼道歉,可好?”

董越泽不说话,神情显得有些踌躇不定。须臾,他问:“赌博的事呢?一并替他们隐瞒吗?”

“我打算私下禀告给蓝老师,让她去同苏琮尧家长周旋,但愿能劝得他爸爸主动伏法吧。”

“嘶——真拿你没法。行,我尊重你的决定,一切按你说的办吧。”董越泽按住两边眼角,固然极不情愿,终归是答应了。

如此再好不过。傅海卿露出宽慰的笑容,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对方。“谢谢你,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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