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以为陈纲想开了，就像是平凡的一天里有好运降临。

所以他很快答应了陈纲的要求，并破格让他提前进了部队的军校。

后面的日子里，一切都是普通而又美好的。

他不断从军校老师反馈里得到陈纲的正面反馈，说陈纲勤奋好学积极进取，一次又一次的拿到年级第一，甚至还打赢了比他年岁大的学长。

“真是虎父无犬子。”

他当时这么赞叹道。

他甚至感到非常的骄傲，但现在想起来陈纲这所有的成就和他并无干系，从头到尾他似乎都没有真正的去引导过陈纲，好像就是在肥沃的土地里埋了一颗种子，然后就寄希望于他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所以这棵树虽然长势喜人，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副他不认识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杨成脸色铁青的看着陈纲，他当时正在参加一场会议，接到紧急电话后马上就赶了过来。

现场简直让人触目惊心，陈纲站在血泊里，他的脚下有一摊血肉模糊，但从身上的校服可以看出这是陈纲的军校同学。

“也许他们太不经打了吧。”陈纲并没有被眼前的架势吓到，他的语气就好像是今天吃了三碗饭一样平常。

说实话当时他看到这个场面简直怒火中烧，但陈纲的这句话就像从他头顶上泼了一盆冰水，太不经打了？

那一刻杨成全身上下都如掉进了冰窟，他心里只庆幸着这个人幸好还活着，否则就算是他也保不了陈纲。

时隔十年他再一次认真的看向他的眼睛，泛着冷光，深不见底。

陈纲是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这样呢？

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是他的纵容和漠不关心。

此后陈纲虽然领了处罚但依旧我行我素，训练起来不要命的劲儿让周围的同学都对他退避三舍。

他又再次变成了一个人，或者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大家暗地里叫他疯子。

这些称呼听在杨成的心中说不心痛是假的，但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此后他推开了所有的工作准备退居幕后一门心思管教陈纲，但为时已晚。

在陈纲二十五岁毕业那一年,杨成收到了一份边境战队的申请表。

它通过层层筛选，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时候他似乎才对陈纲内心的想法有了那么一点了解。

但就算那次大战星际联盟获胜了，边境也并不安全，会时不时爆发一些火拼冲突，加上现代军事武器的更新换代异常迅速，如若出现失误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让一名服从性极差，冷漠且阴晴不定的人去边境，对军队和陈纲本人都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所以他的参军申请被他驳回了。

但这十多年里陈纲从未放弃过去边境，他总是以各种办法挑事，变相的威逼，或是偷渡，想让自己被流放过去，都被他一次次阻拦了。

这些年里他的手段愈发的极端，直到这次再现了当年的伤人事件。

他琢磨着是不是也该放手了。

“小纲。”

“让你好好活着，是你父母唯一的遗愿。”

“所以我困了你十五年。”

“但这好像并不是你愿望。”

“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好好的问问你：”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你真的决定好舍弃这和平的生活了吗？

你真的决定好奔赴边境，对抗异族了吗？

你真的决定好...

和你父母团聚吗？

“当然。”

陈纲的回答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声音厚重平稳，他的眼睛亮的发光，但声音还是能听出有些许的颤抖——他在兴奋。

杨成看了他良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最后…还是就只能这样了吗？

或许当初把他留在父母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后天你会收到边境敢死队的邀请，可不要逃啊。”

杨成想要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强硬一些，但最终鼻头一酸，说完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灯光也在此刻突然熄灭，

门被缓缓合上，照射进内部的光线从一整片变成细细的一束，最终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禁闭室又重新归于了黑暗。

你仍然可以看到那双漆黑的发亮的眸子，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