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出自首座席上,一袭镶珠嵌贝的潦清口中。她脸上绽着合宜笑意,姿态得体大方,友善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句询问,将就要离开的朝曦推了出来,将南溟对她的心思揭示出来,将众人的猎奇之心释放出来,更将这本该喜乐的宴席,彻底粉毁。
寿星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直视潦清,定定不语。
“朝曦姑娘?你与殿下如此密切,难道没有准备吗?”
众目之下,她岂能不知潦清的意图,只是不知该怎么回答,生怕答错引起麻烦便以眼神求助南溟,而南溟微微颔首,示意她坦然应对便好,如此她倒更加犹豫了,礼物虽然准备了,可在这件件名贵,个个珍稀的贺礼面前,实在不堪一看。
“使者,那位公主是在叫你吗?”
她点了点头。
“那快将你的礼物拿出来啊,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她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磨磨蹭蹭。
“你只管拿出来,不管你今日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南溟这番意味明显的宽慰,让她心中舒坦不少,毕竟认识这么久,可极少从他口中听见过什么宽解话。好吧,既然他不觉得没面子,自己就只好拿出来了。她从身后捧出一只水晶盒子,放置案上。
“朝曦姑娘送的礼物,看起来有些不同呢。”
“哪有什么?不过是些海里随处可抓的寻常玩意儿。”诚然,她所言皆是实话。
“哦?那不妨打开看看?”
南溟点头同意,侍女便帮着打开,盒子一开,她看到里面的活物,眼光却不由自主的投向了一旁的丞相父女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色绿绿油油的。
“是什么?”潦清追问下,侍女转眼看了看身边的朝曦,无奈的将盒子歪倒,只见两只墨绿交叠的乌龟慢悠悠的爬出了盒子。
众人哗然,南溟脸上也是一派费解。
朝曦见他领会不出自己的心意,便解说道:“殿下待我恩义,我也没什么可报答的,只记得殿下说过想养只灵宠,我便去抓了这两只王……两只龟来,你看他们一大一小,仿若一对父子在玩耍,是不是很逗趣?”
此话一出,在座的一张张脸叫一个暗沉,这其中丞相凝歌父女尤其。
侍女终于忍不住低声提醒:“使者莫不是脑袋长草了,竟敢当众拿丞相父女顽笑?”
“丞相父女?凝歌吗?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正是神龟一族,你将他们的龟子龟孙拿来当贺礼,这……”
……
“殿下的这位朋友,莫不是传闻中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小妖?”座下不知从哪传出一声质问。
他顿了顿,并不遮掩:“是。”
“你成日同妖厮混在一起,不觉得不妥么?”近日里有关朝曦的身份争议不止,二人的传言更是沸沸扬扬,如今事主竟公然承认传言,在座神仙俱是诧然,议论纷纷中,景羽的脸色逐渐暗沉,语气不乏质问。
“有何不妥?”
东海海君闻听厉声谴责道:“蛇族为大恶之族,你不顾身份与她来往密切,当然不妥。”
朝曦见眼前这言语来往,就要展开唇枪舌战,深知不好,她知道南溟的脾气,你不惹他,一切便相安无事,平静无澜,可若去触他的逆鳞,专捡他的不痛快,那他也绝对不对让你痛快。如此一番,他自然被激起斗志:“我知道众位对我与她往来颇有微词,常常到天界长舌此事,弄的我家宅不宁,趁今日之机我便说了,她只是一只普通精灵,我二人倾盖如故如伯牙子期,断不会因为众议与她划清界限,所以劳烦大家以后顾好自家便可,不要再操心我的事。”
这份消失了许久的任性妄为,忽然在今日现身。一时,座下众仙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有人惋惜:“你可是应龙之子,你怎么能……”
有人质疑:“一个小小妖孽,也登得南海龙宫,不成体统。”
看着南溟面色松快的饮着酒,丝毫不将这一切放在心上,可朝曦却没有他这份心胸,她一面担心自己的处境,一面焦虑南溟会被自己拖累,毕竟这不是场纯粹的生辰宴,这是应龙授太子衔的一场昭告,否则不会有这众多仙族前来。
她努力的向那高座上的桀骜男子示以眼色,对方根本不理会,甚至于连身旁的天界太子景羽,都不能让他有半分畏惧,收敛。
南乔沉着脸一言不发,主要是不知该发什么,一贯处事妥当的南原也皱了眉头犯了难。因为南溟的那番陈词,座下仙族们仅能对他的言行做出指责,却因为没有实际证据不能对他做出批判和定罪,殿中在嘈杂中僵持着,不过未多久,这嘈杂便被殿外一道浑厚声音杀破:“我儿南溟休得胡闹!”
应龙携海后入殿,应龙的脸色极其不悦,而那铁青面色下,依然可见其姿英气凛然,其容丰神俊朗。而海后虞贞,独看她也算上乘,只是站在应龙身边,便有些平庸了。朝曦看着这位昔日战神,心说传言不虚,老榆树精果然没有夸大其词,应龙神君,的确是担得六界翘楚之名,难怪引得那一众女神仙女妖精意乱情迷,难怪尊贵如琅妧公主,会耗费心力的绣了那幅神品来做自己的陪嫁。她起初还觉得应龙三个老婆的行为很是滥情,可此番一见,立刻改变了想法。
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去看南溟,更加觉得他拥有的这幅容颜,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情理之中。
神思忽被一截蓝袖牵回,眼前仍可感觉术法的残余力量,朝曦惊怔抬眉,是南溟,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自己面前,挡住了来自于海后虞贞的术。
“母后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替你肃清流毒!”虞贞很会看重点,并能目光锐利的找到人群中的目标,出手果断。
“您身为海后,随意便开杀戒,这不太好吧?”
“你竟为了这么一个妖精,顶撞你的母亲?”
虞贞压着的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而应龙背手而立,维持着基本的气度,最终被南溟的一声质疑激怒:“今日本要许你南海太子之位,可你这等言行无状,罢了。”
南溟是真的不在意,而虞贞脸上却掠过一丝慌张。“神君,南溟只是被这妖精蛊惑,您怎能可因此迁怒儿子。”
“蛊惑?我看他清醒的很,哪里有被蛊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