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飞煮的酒别有一番滋味,入喉清甜,又化作绵绵醇香萦绕五内,走了几步便觉得脚下松软,似踩踏在棉花上一般,她摇摇晃晃着,身子轻的似一根羽毛,没有方向的飘荡着。重影中,她看见好几副画面,一时是南溟,一时是暮闲,一时是若飞,恍惚之中随手招了朵云,歪歪扭扭的爬了上去,耳边回荡着若飞的声音:“朝曦,你可当心啊。”
扑通。
在一些枝枝桠桠刮过之后,落在了一片坚硬的石头地上,疼痛使人清醒,她捂着被几近被咯断的腰,扶着旁边慢慢站起,一片漆黑下,月光流莹,披洒万物,一个身影悄么出现。
“唉呀,这大半夜的,可是不让人入眠啊!”
“是谁?”迷糊间,朝曦约能分辨出来者身份。
而老者听声看去,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脱口唤道:“暮曦姑娘?”
“暮曦?”果然是上了年纪,记性真的不大好,这才几日,这个章白竟能将自己的名字记错了。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更正道:“不是暮曦,是朝曦,朝曦。”
章白一阵风走近,几乎要趴在她的脸上,观察仔细后道:“还真,不是。我说怎么一直觉得你这么眼熟,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怎么?难不成你口中的暮曦真有其人吗?”
章白点了点头:“当然,我老朽可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那我同她很像?”
“单看面容是五六分相像,再加上这一身紫,很难不让人错神。”
看这老头一派正经,编起谎来跟真的一样。她本是如风过耳,不以为意,可神识里偏有那一丝灵敏的,让她浑浑噩噩间有些察觉。
定了定摇晃的身子:“你刚刚说暮曦?”
暮闲的暮,朝曦的曦,怎么能确定这不是暮闲又做的手脚?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再评判暮闲的良苦用心,一片迷蒙里,那抹聪明的意识稍稍反驳,章白虽然仙阶仙力都不怎么样,但到底是神仙,岂能是暮闲一介妖精可随意驱使的?不过,蛊惑蒙蔽贿赂洗脑完全没问题,因为他一向有这种本事。
本着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的天下真理,她决定听一听这土地的讲说,以此来分辨事实真相。
信手召出几只藤条,飞快的编织了张吊床,因为渡劫后道行有所进阶,便想拿出一些大妖的风范,于是帅气的纵身一跃,打算仰躺着舒服的听听故事,然而也不知是醉酒,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一跃竟十分偏离目标,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
章白愣了愣,摇着那硕大的脑袋扶她起来。“这冒冒失失的,倒与她有的一拼。”
她仰躺下来,听听这小老儿能说出什么故事来。
天界对她的忌惮六界皆知,但凡神仙皆是避之不及,章白起初并不打算与她多说,可看她已经舒适的躺好,还给自己变了一盘花生米,便不好在推拒,想着自己也已经没了睡意,长夜漫漫挺煎熬的,不如与这个不太讨厌的小妖闲话一番,只当打发时光了,毕竟这些年来鲜少有人愿意听自己的话匣子。考虑着,也就倚靠大树坐了下来。
“记不清是一万多年前还是两万多年前了,那会儿她一个人寻寻觅觅到此处,因对此地的清幽颇为中意,便驻足停这儿一些时候。偶然一天,将将经历过一场劫的我羸弱不堪,几只野猪精趁机发难,想吃了我得道,这时,她现身救下了我,我虽知她是妖灵类,但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便没有同她划清界线,在带她游逛了几日后,她便打算长居此地。”
“你给她建了间竹屋?”
章白摆了摆手:“一段时间我发现,她几乎没什么生存手段,渴了饮些河水泉水,饿了便在河中捞些泥鳅,困乏了,便藏进丛里休息,总之没有半点生存的能力。而在不久之后,又来了一位风姿超然的男子,一眼看去与她十分登对。不过这份登对也仅仅是外貌上,相较于她的粗枝大叶,男子的生活十分讲究,十几日的功夫,便搭好了一架双层的竹屋。”
“唔,正是你如今住的那处,竹屋被他打理的极好,四时里五音六律从不间断,丝竹管弦无有不精,连带它的周边都变的美妙遐逸,他也每日亲自蒸饭煮茶,耕种养栽,总有美味清香自他那里飘出,真正是世外清幽里满满当当的人间烟火气,好一个悠哉自在。我活了多年,见惯世间百态都羡慕的很,何况是她?故而时间久了,她便觉得自己的生活逊色很多。”
“山中不知岁月,不知哪年,她匆忙召我过来,说要商议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我猜测她可能也想建一座房子,于是便想了一些建议,没想到她说,她想招那男子为夫婿,并问我有什么让他不能拒绝的办法。”
“我仔细想了想,保媒拉纤的活儿我倒也做过,不过世人待姻缘的态度一向是两厢情愿,似这等强按牛头喝水的事,大概只有山寨土匪才做的来。”
藤床上的人兴致斐然:“那你是怎么被劝服的?”
章白神情微刹,避重就轻道:“她完全不理会我的劝说,深信什么强扭的瓜不见得不甜这套歪理邪说,让我无论如何想尽办法,劝说成功。”
“我心怀忐忑的去了,起初还很心虚,生怕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被我坑了一生,我万万没想到,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前后不过三句话,他便猜到了我的来意,更没想到的是,他竟一口答应了。”
“所以?”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当天他们便成亲了,至此,她便有了名字,也有了居所。”
“这听起来很戏剧。”清凉的细风拂面,朝曦想,如果从这故事里找出一丝认同,那便是此山的确适宜居住。
“老朽我活了许多年,也不敢相信。”
“那位男子,她的相公叫什么名字?”
“似乎也是暮什么?因为她讲暮曦这名字是按照凡间的习俗,冠夫姓,暮什么来着?”
“暮闲吧。”她语调讽刺,夹杂着一阵冷笑。而章白意外于她的先知,并未察觉出。
“可不,暮闲,正是暮闲!”
......
煞费苦心啊。她将枕着双手的脑袋歪了歪:“我说,你到底收了他什么好处,竟能将如此冗长的故事牢记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