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争执不下,矛头最终指向了朝曦,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太平日子不多了,只是未料到今日的这种尴尬局面。
“朝曦,我今日再问你遍, 你可愿嫁给我?你不必顾虑身份问题,更不用在意旁人的议论,你若愿意,江山权位我一概可以舍弃,就算是天谴我也不怕。”
“曦儿,你是明白异族相恋的下场的,只有同我在一起,你的一生才会安宁顺遂。”
清明的眼中一紧,他敏锐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暮闲的话意,他提醒清明,同时也是在提醒朝曦,二人再有意,注定不是段良缘,更不会有一个美好结局。
她当然明白,只是身处清明的情意中不舍离开,为免祸及来日,她索性将心一横,直接现出原形:“同族尚不能保证一生不渝,异类如何能长久?”
宫殿高阔,那绛紫银纹大蟒现身其中却并不宽敞,其至有些拥挤。她高高的立在二人面前,形容不怒自威,清明仰面看着怔怔不语。
宝芝正巧回来,打破这凝止的局面:“朝曦,你这是做什么?”
她恢复人身,神情淡漠的走近清明,咽喉哽咽:“你看,你嘴上说不在乎,但心里还是不适的吧?”
“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失落,你宁愿变回本身也不愿同我在一起。也罢,终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形同被抽去了魂魄,瘫软无力的走出了这间宫殿,那摇摇晃晃的背影让她感觉无比熟悉,思忆片刻发竟是与梦中男子最后的身影重合,想起来心里便一阵抽搐,急促而剧烈,满头汗珠,一时间无法站稳。
暮闲和宝芝忙去搀她,平复了一会儿后,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样是不是太难为你了?”
暮闲的眼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战胜清明的喜悦,她困惑的看着眼前人,眼中情绪百转,却分不清是什么。
脑海里尽是梦里暮闲斗法范懿后魂不附体的样子,之前她总觉得暮闲和南溟相像,可也只是寻常的貌似,全不似此刻,无论从身形上还是气质上,都深深觉得二人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还是冥冥之中,另有隐情?
她收起这些杂念,抿嘴挤出了个牵强的笑:“清明的最后一个大劫,就在最近这几年了,凡间几年于灵界不过几天,你可否再等一等我?”
暮闲轻轻点头:“不论短短几日还是千年万年,我都会等你的。”
二人相视一笑,暮闲的身影渐渐虚化,离开的毫无动静。
宝芝看着这场面,长长一叹,她按耐住心中的不解,抗起她放在床榻上:“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这样剑拔弩张的?”
“唉,也是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对了,我交代你的事办了么?”
蘑菇点了点头:“办好了,亲眼看着王水清捡起了那张锦书。”
“那就好。”
“不过,你这样对殿下,回去以后……”
想到回去以后面对南溟,不由的心中发怵,身子也十分诚实的给出反应,她抖了抖,抽了抽筋:“看来隐世果真是我的宿命。”
“我觉得哈……”不想揭穿,但又实在不能掩盖这番事实,宝芝还是诚实的讲了出来:“南溟殿下若是想找你,是不在乎掘地三尺的。”
“……”这倒是实话,他这个人,做事情一向很坚定。
“朝曦,我其实觉得你刚刚有些过分,毕竟拒绝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这么无情。”
“所以?”
“你方才所为与凡界中那些凉薄之人,并无分别。”
朝曦无奈一哼,倒头躺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只好等着,帮他度过这次劫难就离开吧。
王水清捡到的那张锦书,是朝曦以清明之名拟的罪己诏,立意是身为小星国开国帝王,对多年来为娶妻立后一事造成的政变与君臣失和感到愧悔,并做出明确承诺,此生绝不迎娶朝曦。
王水清看到此书诏心中之悦不能按捺,恨不得马上宴请全宫,大醉三日不足尽兴,哪还有理智去追究这诏书的真伪?尽管最后她对诏书上没有清明的玺印产生了怀疑,但抱有侥幸的想,这罪己诏一旦公之于众,清明骑虎难下,又能怎样呢?毕竟自己只是代传,便是假的,也追不到自己头上。
总归最后,朝曦是当不成这王后的,她当不成,便只有自己,至于春凝,根本不具备争夺后位的资格。
大喜过望下,当夜便痛饮三壶酒,而乐极生悲总是如影随形,王水清没有料到,谁都没有料到,罪己诏之后,朝曦彻底退出妻妾之选,清明新添一道口谕,此生不立后,彻底绝了她的心思。于是,当夜又是三壶酒,因为酒烈,胃腹疼了半月有余。
清明自那日后早已心灰意冷,这道罪己诏对他来说如同一张废纸,而不久后王水清发动势力为自己争得皇妃之位,春凝不甘示弱也揽到了贵妃头衔,清明答应的痛快,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些虚衔,他根本不在乎,他整个人,整副魂,都倾在了朝曦身上。
欢喜没有持续几日,王水清和春凝便发觉自己费力挣来的虚衔很没意思,没意思体现在两处,一是国无王后,皇妃代履王后职责统摄后宫,可惜后宫嫔妃仅有她与春凝二人,她仍旧同从前一样,只能管理好这唯一的手下,二在,大家虽然反对了朝曦当王后,可却没能阻止,了无意趣的清明将一国财政之权交给了她,他这么做,纯粹只是想留住她。
管钱在凡间来说是一份美差,管理国库相当于捏着本国的命脉,朝曦头脑不怎么好用但在账目钱财上很有天分,有事可做那闷闷不乐便渐渐转晴,清明见她高兴颇为欣慰,有道是奉国库为博美人一笑,成为了当时风行的流言。
王水清为了让自己的权利尊贵得以体现,自作主张的举办了选秀,前前后后纳了几十个女子进来,然而在索要经费时碰了壁,毕竟清明早有旨意,一切钱财支配全凭朝曦作主。
王水清气的闯宫理论,但朝曦几句话便叫她无话可说:“都多少年了,咱们君上连你们二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啊,前段时间倒是碰了春凝几下,所以三宫六院这种摆设实在有些浪费,你招这些人进来,平添口粮用度,是当咱们的钱财是大风刮来的?”
“当然了,你若一意孤行,也没人拦你,你只要多哭几场就好了,你拥有这种洒泪成珠的本事,钱财什么的自己解决完全不成问题。”嗑着瓜子,朝她投去羡慕的一笑:“王水清,按理说你有这份天生的财富,不论你去谁家都能像祖宗一样被供起来,为什么非要执意缠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呢?”
她窝了一肚子火回去,只将所有的气全部撒在春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