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得聚精会神,向渔压根插不进去话,她试图找回自己的存在感,“我们该回了吧?”
没人理。
听着她们一件一件地数着自己的“光辉事迹”,她起了鸡皮疙瘩,默默去前台把账结了。
回来坐下,三人终于结束了那个话题。
欧米道:“别忘了发个群收款。”
向渔说:“我给吧。”
大家都是学生,出来吃饭都是AA制。
欧米问:“发财了?”
向渔提包,灿烂一笑,“我收到千谊的录取通知了。”
肩膀一左一右地搭上胳膊,她踉跄了下,听见耳边室友的欢呼。
“我靠,好牛!”
“恭喜鱼鱼!你好棒!”
*
在CBD的办公楼里做着最脏最累的dirty work是一种什么体验?
向渔表示,累觉不爱。
写不完的文件,看人下菜的同事,没完没了的对接,一切都让人厌倦。
有时候下班,天色早已漆黑。她走在大街上,会思考活着的意义。
一旦毕业,她就要过这种生活吗?
向渔没去深究这个深奥的问题,实习结束后,她回到久别的故乡,暂时远离城市。
乡镇里的客车一般不进站,在路边就把乘客放下来了。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耐热,空调风扇也不敢多用。而南榕是出了名的火炉,早回乡避暑了。
岔路口那儿,向渔看见他们站在树下,像以前高中那样,拿着个小零食来接她。
熟悉的街道,慈爱的爷爷奶奶。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她长大的地方。
她对这里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向渔感觉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舒适的讯息。
晚上,爷爷奶奶跟几个老朋友坐在门口乘凉。人手一把蒲扇,聊着稀松家常。
唐晓雪站在坝子下面等她,好久不见的好友互相招着手,笑容收都收不住。
时间慢了下来,再没有催人的DDL。闲下来看云看水,逗逗邻居家的小狗,治愈悠闲,一扫实习带来的疲累。
在外地上学,故乡从此只剩夏冬。再不舍,也该走了。离开云水镇的前一晚,她跟唐晓雪手挽着手再逛一圈故乡。镇里不大,能基本走完大街小巷。
再次路过这间茶馆,同以往的通宵达旦相反,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这是应鸣生家开的店,唐晓雪早就发现,向渔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往里探头。明明很在意,却要装作是余光不小心瞟到。
又一次抓到向渔投往应家茶馆的视线,她有些慌乱。一瞬之间,好友定定看着她,说:“就算是普通同学,适当关心也是可以的吧?”
唐晓雪回答了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情:“应鸣生妈妈结婚了,去年腊月底办的酒席,搬去县城生活了。这房子留给应鸣生了,过完除夕他就走了,房子也就一直空着。”
短短几句话,向渔花了好一会儿去消化。
她不过是一年没回来,但好像已经沧海桑田,白云苍狗。
她抿着唇,心口盘旋着那句“过完除夕他就走了”。
欢天喜地的日子里,门外鞭炮声声,欢声笑语。门内安静清冷,他垂着头,背影伶仃沉默。
良久。
唐晓雪听见旁边闷闷的一句:“哦。”
第二天,唐晓雪送向渔到县城乘高铁,下午三点的车次。空余的几小时,在旅游的胥雁归来,三剑客终于凑齐一桌。
她们原本约定来个校园游,但暑假期间学校不给进。只好将就在校外找个店坐会儿,好巧的是,高中那会儿的奶茶店依然在。
店面翻修过了,更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审美,简单又花哨。饮料品种也与时俱进,不过向渔还是偏爱金桔柠檬。
老板亲自把饮料给端上来的,似乎还记得她们,还另送了一碟小食。
三人道谢:“谢谢老板,生意长虹啊。”
老板笑着:“还行。你们几个小姑娘越来越漂亮了,都没敢认。”
谁都爱听夸奖,三个人笑起来。
中间的姑娘皮肤很白,相貌倒没变多少,顶多褪去了些稚嫩。气质变化最大,是那种出去见过世面、历练过后的从容不迫。
老板咂舌,那小子还怪会选的。
看到老板欲言又止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下的纠结,向渔直觉是冲自己来的。她问:“有什么事吗?”
“有个八卦,想满足一下。”
老板拖了把椅子加入她们,人还没答应,他就迫不及待要问出口了。
向渔猜到什么。她读高中的三年,应鸣生在这里做了两年半的兼职。
唐晓雪把昨晚的事儿告诉胥雁了,她们有点担心向渔,考虑着要不要替她婉拒。
出乎意料,向渔问:“什么八卦?”
“你跟应鸣生在一起过吗?或者说,他跟你表白过吗?”老板讲起往昔,“一直都知道他有个暗恋对象,瞒了三年。出去闯荡社会前,忽然来我店里指着你的照片坦白。”
老板还记得,那是高考成绩出来不久的一个下午,阳光很烈。少年侧脸染着鎏金,沉静的眼眸停留在那面飘扬的旗帜上,说:“这是我喜欢的人,她叫向渔。”
旗帜上印着当年学校的状元之星。
一个高考市状元,一个职高生,老板并不觉得这样两个人能在一起。然而应鸣生那时像是确定了一生要追随的事业,坚定而又意气风发。
应鸣生给他种感觉,他会做到。
老板好奇心真的很强,直勾勾地盯着向渔,却见她猛地站起来。
桌上剩的三人都吓一跳,向渔对老板说:“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她如一阵风,走出店,唐晓雪跟胥雁赶忙追上去。
“鱼鱼,等等我们呀!”
向渔一路奔跑,此刻的快活要形容的话,应该是,想要很久却没买的东西送到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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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鸣生接到向渔的电话是懵的,听筒里传来她的第一句话,他更懵。
她说:“应鸣生,我在北阳高铁站出口,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