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渔仔细阅读起邮件,一边翻译给应鸣生听。她录取的学校,哪怕是没上过学的都知道。小鱼跃龙门,离心里那片天更近一步。
读完,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姿态完全放松,“这所学校每年只收极少几个亚洲学生,我是其中之一,并且还拿到了奖学金。”
大学里的迷茫、谋划、坚定,晨昏不定风里来雨里去,走马观花地在眼前播放,落幕片尾写着邮件末尾那句“Accept”。她扭头,双眼明亮清澈,眉毛往上挑,有些小得瑟,“我厉害吧。”
应鸣生早见识过,面对成功和夸奖,她是如何人前淡定人后欢喜的。只是这次,他不用再偷窥,不用再压制浓烈感情。
他也靠到椅子上,与她头挨着头,鼻尖碰鼻尖,笑音宠溺,带着掩不住的自豪,“超厉害的。”
她神采飞扬,明媚骄傲。应鸣生真为她开心,目光专注痴迷。
长长的睫毛刮过脸边,酥酥麻麻的。她说,“过几天我办签证,你顺便去办个护照吧。”
“开学你送我去。”
这一次,她邀请他走入她的未来里。
他们不会再走散。
提交完材料,留学尘埃落定。剩下的日子不算多,中间还掺着论文答辩、毕业留影等事宜,向渔和应鸣生都格外珍惜每一天。
向渔还彻底从宿舍搬出来了,但父母隔三岔五就打电话,话几句家常便劝她三思,尽快分手。她尽量不让应鸣生碰见,次数多了也没办法避免。
不多久,爷爷奶奶打电话说来南榕了,让她回去一家人团个聚,商量点事儿。四个至亲长辈同堂会审,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向渔转头告诉应鸣生,后者当时正画手稿,线都歪出去了,却反过来安慰:“别怕,我和你一起去。”
向渔牵住他,指尖挤进他的指缝。她举起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我不怕。”你也别怕。
当然,应鸣生没一起回,因为这样就等于和长辈公开对抗。向渔得先去开个路。
千里迢迢赶来的奶奶首先发话,“小鱼啊,你和那孩子不合适。”
向渔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比起父母,她与二老的牵绊要更深。她坐在爷爷奶奶的中间,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从学历、性格、家庭到职业,我跟他都不是适配的。”
向母没好气道:“那你还跟他谈。”
向渔安抚妈妈,“妈妈别生气。家世好,人温和,最好跟我同一个专业一个学校等级的男生不是没有,可我对他们都没感觉。”
向母交叉抱臂,冷哼,“那你倒是说说,纹身的到底哪点好,让你这么执迷不悟。”
“妈妈,他叫应鸣生。”严正纠完称呼,向渔没去自证,说再多长辈都觉得她是猪油蒙了心。
她先说了邓松庭的追求,“按照你们的标准,这位学长是最好的结婚对象。但我对他而言,就只是适合结婚的女生。背景干净,成绩优秀,长得也不差,在他可选择范围内,我是一个很不错的选项。”
“如果和他结婚,即使拿着名校的头衔,做着年薪不菲的工作,在他家里我也是毫无价值的。我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的身份在外人前更体面——某某老婆漂亮又能干。”
浸淫生意场多年,向父接触过不少有钱人。他咂摸口茶水,“婚姻本质是一种利益联结与交换。和这样的人结婚,难道不好吗?可以获取很多原本接触不到的资源,就算不想干了还有家里给兜底。”
向渔微笑,“可是爸爸,我不想失去自己的名字,成为某某老婆,最后变成某某妈妈。我不愿贪图那一点好,而丧失我的自主性。”
向父眉毛拧出“川”字,“你会不会想得太复杂、太严重了?”
女儿没说话,自家老婆却莫名奇妙甩了个凉沁沁的白眼过来。他不明所以地再接再厉,“我不懂你那些想法,但我们对你没有太高的要求……”
这句落下,那道视线更不友好了。他顿了下继续说道,“我们大家都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安稳,你说的这个男孩子家里条件太好,我们可以再选择条件差不多的,那样你们就是平等的。”
于是向渔接着讲起上一段实习碰到的钟以森,“他是靠自己闯出路来的金融天才,我不敢说同他一样优秀,也自认不差。我和他的初始起点相当,按理说他能理解,或是欣赏我。但他对我的态度只有玩味。”
她打了个比方,“就好像在看一只雏鸟,他在笼外钓着食物,看它如何笨拙地拼命。因为有资本,他笃定鸟儿会撞上来。”
“我接触的大多数男性都拥有这么一种自信,每个人都想要教我,”她耸肩,“即便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比不上我。”
在座四位长辈被她最后一句逗笑,当然不是嘲笑。向渔卖完乖,总结中心,“比起扶持、引导型伴侣,我更需要一位陪伴型伴侣。”
“一个会说‘向渔真厉害’而不是‘一个女孩子做到这里真不容易’的伴侣,”她在家长面前的小女孩儿模样褪去,此刻气质沉静,“应鸣生就是我要的。”
向母还是摇头,“就算排除家世家庭、学历职业,就算他以你为中心,你们也不般配。”
“你还太小,还有很多时间去遇见更多的人,这又要出国了,”妈妈耐着性子劝说,“说不定能遇到满足你所有要求的男生呢。”
向渔说:“您知道这有多难的。”
她最后只说一句话,四位至亲都噤了声。
这条路比想象中要简单。尽管场面是4对1,也没有激烈争吵。尽管长辈们还是不理解、不松口,也没逼着分手。
这一切来自于家人之间的互相对彼此的爱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