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语继续道:“你所担忧的,的确是眼下存在的问题。我其实应该谢谢你提醒了我。”
“啊?”椿儿惊讶地出声。
桑语的余光扫过迟迟,“你们乃我生死与共之友,尚且有那样的猜测,更遑论咸阳城中的那些陌生人呢。”她说着,又坐了下来,“你们让迟迟去太卜署寻我时,我已经回家了。至于其中原因,我原本也打算告诉你们的,现在说也正是时候。”
椿儿向来是个急性子,桑语话音刚落,她就问道:“阿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桑语摇摇头,“我也并不知道是何事。我刚到太卜署,就被人拦下了。那人告诉我最近不要去太卜署,甚至建议我暂时闭门不出。他还说,这些都是太卜令的意思。”
三人听罢,脸色齐变。迟迟问道:“可是阿姊现在出门了呀,会不会给阿姊带来不测?”
椿儿沉声道:“若论武功,整个中原,恐怕都没有阿姊的对手。然而,太卜令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既然他有此警告,阿姊,我们不得不防。”
桑语又叹了口气。她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别的方面没有任何长进,唯独叹气的习惯是愈发严重了。
“椿儿说得没错,若是有人想要用武器杀我,我倒也不担心。但是藏于暗处的口舌之祸,恐怕是我难以躲避的。”
“口舌之祸?”迟迟好奇地追问,“阿姊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怎会招惹来口舌之灾呢?”
桑语轻啜一口佳酿,淡然道:“想要挑出一个人的毛病,就连他吃饭时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都可以成为计较之由。”
桑语正欲岔开话题,忽然听到楼下人声鼎沸。
四人齐齐起身走至窗边,推窗望去,只见蒙家军雄姿英发,凯旋咸阳。
在队伍前列的战车之上,站着三个男子,皆是气宇轩昂。为首的老者,正是蒙骜。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每一条皱纹都似乎在诉说着属于他的沙场荣耀。尽管时光让他衰老了,他的气场依旧锋利无匹,犹如刚刚出鞘的利剑。
居于左侧的,是位中年男子,是蒙骜之子蒙武。他常年随父征战,身材魁梧,面容严肃,目光坚毅。而居于右侧的,则是一位年轻人,应该就是蒙恬。
桑语打量着蒙恬,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微妙的兴奋。她在现代时,就听说过蒙恬与蒙毅的大名。后来她率众增援咸阳时,在城门口迎接她们的,正是蒙毅。而今日,她终于见到了蒙恬。这趟穿越之行,虽然又累又苦,但是能够亲眼看见这些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也真是一份难得的幸运啊。
蒙氏兄弟二人,如今正是青春年少意气风发。蒙恬身材挺秀,皮肤白皙,从容稳重而又徇徇儒雅。他貌似书生,却生成一身好气力。蒙毅较他年少几岁,身高上却高出了些许,皮肤微有些黑。蒙毅的武艺非凡,常随侍秦王政左右,是位不可多得的忠勇之臣。
椿儿忽然轻笑了一声,打断了桑语的遐想。桑语疑惑地望向椿儿,“你笑什么?”
椿儿俏皮地一指队伍中的一位小将士,“阿姊,你看那边,竟有位女子呢!”
桑语顺着椿儿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小将士虽身披铠甲,却难掩其秀气之姿。她女扮男装的技巧确是巧妙至极。若不是椿儿眼光独到,能一眼洞察,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是从桑语眼皮底下溜过,而桑语也定然无从察觉。
“迟迟,你们秦国,女子亦能挂甲执兵?”桑语好奇地问道。
迟迟回答:“确有其事。然而,虽能入军营,却不得赴疆场。”
桑语闻言,目光再次掠过那名女子,似是穿越了时空的隔阂,见到了古时隐藏于史册之间的“花木兰”,不禁生出几分敬佩。她对这个不知名的女子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但转念一想,不过是萍水相逢,恐怕不会有再见之时,心中又不免涌上一丝遗憾。
蒙家军远去了,椿儿合上窗,众人这才重新落座。
桌上的佳肴已经齐备,香气四溢。椿儿夹起一片香嫩的羊肉,放入桑语碗中,“听说这家酒肆的羊肉乃是一绝,阿姊,你一定要尝尝。”
桑语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咀嚼着烤饼。待椿儿连唤数声后,她才恍若梦醒,抬眼问道:“啊?你在和我说话吗?”
椿儿含笑点头:“我刚才说,阿姊,快些用饭吧。毕竟,这顿饭是出自你的腰包。”
桑语拿起筷子,夹起碗中的羊肉,放入口中细嚼。随即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椿儿和阿九都察觉到桑语心事重重,但她们并没有过多询问。
桑语嘴里嚼着饭菜,思绪却又不由自主地飘远了。前几日,她听寺人巽提到,秦王政会亲自迎接蒙骜将军。然而今日,她并未看到秦王政的身影。想到昨日他急匆匆地离去,桑语难免有些担忧。
胡思乱想中,桑语不慎咬伤了自己的舌头,一阵剧痛使她猛地一颤。
她甩了甩脑子,试图驱散心头那无谓的忧虑。秦王政来或者不来,与她又有何干?眼下她自己或许都正处于一团乱麻之中,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桑语将陶碗搁下,郑重地道:“吃完了饭,我们便去采购一些所需之物。过完年之前,我都不打算出门了!”
外面的风雨,她惹不起,那就躲着吧。当缩头乌龟虽然不大光彩,但是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