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手中剑刃一转。
剑锋划过,那男子的身子向前直直倒下,脖颈处不断涌出鲜血。他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蒙毅跪下谢罪,“臣治下不严,犯下重罪,请君上责罚!”
“行了,起来吧!此事虽与你有关,但罪不在你。”
秦王政自袖中取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擦了擦剑身上的血渍,然后将长剑扔还给蒙毅。
他转头看向那“怪物”,十几个士兵已将二人团团围住。除非那“怪物”有飞天遁地之术,不然根本不可能脱身。
黑夜被火把点亮,映红了那“怪物”的脸庞。
她满头白发,容貌却如十八九的少女。其貌美甚,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实在是难以想象,她居然是那杀人如麻的怪物。
虽知必死,蔓娘却毫无恐惧的神色,她反而笑了,笑得非常轻松,白发在风中肆意地飘舞着。
蔓娘看向桑语,“你,是何名姓?”
桑语答道:“我姓桑,单名一个‘语’字。”
“桑语?”蔓娘依旧笑着,只是这次她笑得和哭一样。
桑语被笑得心里发毛。
秦王政不动声色地走了几步,直至悄然立于桑语身侧。
蔓娘倏的止了笑声,冷声说道:“哦,你就是桑语啊,久闻汝名。我本以为你是个难得的清醒之人,未曾想,原来也是个傻子呀。”
“你!”蒙毅双手紧握剑柄,似乎随时准备拔剑而出。然而,桑语却伸手按住了那即将出鞘的长剑。
蔓娘的目光缓缓流转,落在秦王政的身上,“死了这么多的人,秦王你一定很心急吧。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不用你杀我,我自己就会去死。”
秦王政目光凛然,“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逃脱我大秦将士的包围?”
“逃不过啊!”蔓娘又轻声笑了起来,“但是,你们知道的,我是巫女,我能让你的将士们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秦王政重重地闭眼,复又睁开,“好,寡人答应你!”
蔓娘的目光又挪到桑语身上,桑语顿觉眉角一跳,心里无端地生出几分恐惧。
“杀了她!”蔓娘的声音温柔,甚至像是撒娇,“你亲手杀了她,再取她的心头血。”
“蔓娘!不要继续作孽了!”
杨裕被长绫缠住了手脚,只能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闭嘴!”蔓娘撕下衣袖,将其揉成一团,塞进了杨裕的嘴里,阻断了他的任何言语。
“秦王,动手吧!”蔓娘的声音里透着诡异的兴奋。
桑语一时愕然无语。
她怎么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个纯疯子,亏得她先前对她还有几分同情。
桑语缓缓转过头去,正对上秦王政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眸,那眼神中透出的寒意,足以让人心生畏惧,仿佛自己已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他袖中寒光一闪。
那是,利刃出鞘的光芒。
桑语莫名感到心被紧紧揪住,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她面对的是秦王政的杀意,她绝不会坐以待毙。然而,当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时,似乎能透视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君上!就请君上动手吧!如此,我也算死得值得了!”说着,她仿佛认命般地闭上眼。
秦王政愈走愈近,近到桑语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桑语可以感觉到,匕首贴近她的衣衫,然后缓缓地划过。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桑语半睁开一只眼,惊见秦王政正捂着自己的心口,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缓缓渗出。
“君,君上,你,你……”
桑语的声音颤抖着,她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去捂住伤口,可又不敢乱动。
秦王政艰难地笑了笑,微微摇头。与此同时,他的眼眸轻轻一转,望向了一旁的蒙毅。那眼神中无声的指令,蒙毅立刻心领神会,退到了一旁。
他站直身子,看向蔓娘,声音沉稳:“寡人身为一国之君,不可因己,而伤吾臣民。若是你需要心头血,寡人给你便是。”
蔓娘抬手一拍掌,“啧啧!如此胆识与担当,真是令人惊讶呢。”她自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小葫芦,“此乃我亲手调制的止血药,看你敢不敢用。”
说罢,她手腕轻轻一扬。
桑语见状,身形一展,如同离弦之箭般疾冲而出,将那即将落地的小葫芦稳稳接住,随后迅速转身,将它递到了蒙毅的手中。
蒙毅接过小葫芦,满是担忧地说道,“君上,既是伤了肩臂,还是早些包扎为好。”
“嗯!”秦王政往屋中走去时,又突然回头,看了眼桑语。
桑语迟疑地抿唇笑了笑。
“桑语,桑山主,”蔓娘开口唤她,又眯起眼睛打量她,“你倒是像极了我年轻时,不过,你不及我美貌。”
虽然这是实话,但桑语不是很想搭理她。
“你可是楚地之人?”
桑语闻言一滞,她并未回答,又听蔓娘语带自嘲地感慨道,“楚地的女子,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我许久未回楚地,便忘却了‘情义’二字,成了黑夜中的鬼魅。”
“有情有义之人,和是哪儿的人,应该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做了坏事,就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了。”
蔓娘嘴角染着一抹笑,“你是否想要听听我的故事?”
桑语不想被她左右,于是干脆不做声。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说与你听。”
蔓娘盘腿坐下,眼波在杨裕身上流转,然后开始讲述关于她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