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巨石歪了歪,最终依旧稳在汉子们的肩上。那名受伤的汉子拖着跛足,一跛一拐地继续走着。
透过车帘的缝隙,这一幕真真切切地映入桑语的眼帘。她心里感到有些难受,几乎是在祈求:“公主,我们还是回行宫吧!我突然感到头脑昏沉,身体也有些不适。”
嬴嫒见桑语眉头微微皱起,便问道:“嫂嫂可知此处是何地方?”
虽说是询问,但却是极其肯定的语气。
桑语略一踌躇,点点头道:“这里,是君上为自己修建的皇陵。”
“皇陵?”嬴嫒看着桑语,有些疑惑地重复道,“这是王陵,为何嫂嫂将它称作皇陵?”
桑语眼中掠过一丝惊慌,急忙转移了话题,“君上年纪尚轻,为何这么早就要修建王陵?”
“历代皆如此,王兄也只是遵循惯例罢了。”嬴嫒透过车帘往外望去,语气变得深沉,“生即是死,死亦是生。早些修建,也少些担忧。”
“公主所言,极是……”桑语伸手轻轻挠了挠耳后。她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表,既非欣喜,也谈不上期待,反而是一种想要尽快离开此地的冲动。
嬴嫒探头出去,唤了声“王兄”,“嫂嫂说她身体有些不适,王兄,我们还是回去吧!”
嬴政隔窗看了眼桑语,她的脸色的确很沉重,眉宇间似乎藏着几分心事。
“好,回行宫吧!”
轺车沿着来路返回了几里,桑语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她刚刚所见的,虽说是初级版本的秦皇陵,甚至还没有注入水银,但那可是秦皇陵诶!
想到这里,桑语又觉得遗憾。
她忍不住掀起帘子,再次向那个山洞的方向望去。
“在返回行宫之前,嫂嫂若是有意,仍有反悔的余地。”嬴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桑语放下了帘子,将遗憾隔绝在外面。
“只可惜,此刻我头痛得厉害,实在是与之无缘。”
嬴嫒好心地劝慰道:“嫂嫂若真觉得遗憾,日后我们再来便是。”
桑语点了点头,低声说“好”,但心中却像被沉重的砾石压住,有些堵得难受。
回到骊山行宫之后,嬴嫒热情地邀请桑语同住,说是她的居处有温泉,并且凑近桑语,笑容暧昧地补充了一句:骊山温泉可使肤如凝脂。
桑语觉得盛情难却就答应了。
她并没有什么行囊,昨日换下的衣物,也已交由宫人盥洗了。于是直接跟着嬴嫒去了寝宫。
嬴嫒屏退了宫人,关上了殿门,殿内仅剩下她和桑语两人。嬴嫒捂着嘴笑道:“适才王兄看我的那种眼神,简直是想要掐死我。嫂嫂,你看到了吗?”
桑语摇了摇头,“我没注意。”
嬴嫒双手叉腰道,“嫂嫂你没看到啊,那太可惜了!能够让王兄吃瘪,真是件非常快意的事呢!”
桑语附和地笑了两声,随即止住了笑,“公主,那些制造陶俑的匠人,还有修建王陵的汉子,是否有应有的报酬?”
嬴嫒觉得她问得奇怪,但还是回答道:“当然。”
桑语顿时安心了不少。
嬴嫒忽然问道:“回我寝宫的路,嫂嫂记住了吗?”
桑语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嬴嫒按住桑语的肩膀,将她推出了寝殿,“我这里未曾备下你的晚膳,你且自行寻觅一处用饭之地吧!”
不待桑语说些什么,“砰”的一声,嬴嫒已决然将殿门重重合上,不留一丝余地。
桑语无奈,只能独自一人走出了嬴嫒的寝宫,漫无目的地在行宫里闲逛着。此地对她而言,皆是陌生之景,若遇上岔道口,就向右走。终于,当她看到杂乱丛生的野草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迷路了。
被晚风一吹,脊背都凉透了。
她冷不丁地想起来:骊山乃是秦的祖茔之地,埋葬着几代秦君,还有数位宗室之人。
桑语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畏惧,唯恐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东西,脚步也因此变得急促。
突然间,有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吓得她险些丢了魂。桑语自认并非胆小之人,只是,这周遭的环境太安静了。
就在这时,草丛深处传来一阵哼唧声,那声音细弱而哀怜,宛如受伤的小兽在无助地求救。这声音,对桑语而言,竟带着几分莫名的熟悉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向草丛深处探索。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哼唧声愈发清晰。
“汪!汪!”
终于,一只幼犬映入眼帘,它正拼尽全力地吠叫着,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身体却因害怕而颤抖不已。
它通身是黄色的,没有一根杂毛。眼睛湿漉漉的,越发地显得可怜。桑语蹲下身子,“嘬嘬”了几声。小狗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不敢靠近,但却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狗狗,别怕!你是不是走丢了?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小黄狗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话,慢慢地走了出来。桑语摸了摸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小黄狗将尾巴摇得越发欢快了。
桑语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在怀里,沿着刚才走过的路线往回走。不久,她终于看到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