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库部司军器监掌管军器的制作，府邸暗牢的箭论形制属官兵战箭，论成色应是近一年铸造，因非官方不能私自铸箭，所以从军器监下手查大批官兵站箭最合适不过。

此刻除夕佳节，新春伊始，本军器监当值人员就少，大部分官员还沉迷酒乐之中。

二人潜伏在军器监后院墙垣下，趁着换班，翻高墙而过，落地之后听见欢呼声，寒云峥反应迅速立马将黎沁拉进阴影处。

待巡查人过去，他们二人才按手中地图继续寻路。

祝展轻任兵部侍郎协同，曾巡视过军器监，因此文书放置地方，他了如指掌，此地图便出于他手。

艰难躲过各路巡查，轻轻推开木扇门，二人快速隐身进屋。为防止屋内蜡烛照出身影，二人匍匐向前走。

要查近一年内羽箭铸造名单，其实并非难事，只是要在仅有的一刻钟内誊抄下来，并辨别是哪一路用到了府邸暗牢有些难办。

黎沁已经寻到了羽箭制作的卷宗，二人坐于书桌前分工迅速誊抄，聚精会神之际，突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来，寒云峥先一步听到并捏了捏黎沁胳膊，她迅速收起已经抄好的名单，将笔纸放回原位，还未完全隐去黑暗处，门便被推开了。

有一军器监当值官员醉醺醺进入了房间，他仿佛感知有人在此停留过，便径直走向书案。

黎沁将露在屏风外的裙摆缓缓收进去，从花盆中摸了一块鹅卵石，握紧，心里盘算着，若是他发现了字迹，一定迅速打晕。

只见他坐于书桌前，愣了会，忽而伸手摸了笔，黎沁本要动手，身子都出了一半，却见他拿笔写起了字，不过他眼神迷离，黎沁倒是不知他这个状态还能写什么。

见他稀稀落落写了几字后，拿起来轻轻吹干，不经意间低头，“咦？这纸怎么有墨迹？”

寒云峥从橱柜后面现身，折起胳膊来，手掌在离那官员半寸内，却听那官员迷糊道，“原来是我印的嘿嘿嘿。”收手已来不及，只得将他砍晕了。

黎沁这才起身来到书桌前，将那写好的纸拿起来看，只见写着“瑶清关军器已按数送出。”

因一刻钟所剩无几，不过是正常的军器运送，黎沁并未多留意此信，连忙和寒云峥誊抄完其他剩余名单，在换班之前出了正室，腾于屋檐之上，跃出了军器监。

名单交予青佑便可细细查看数目对账了。

——

大年初一晨，天还未亮，黎沁便回了太子府，从苠娜处得来消息，说昨日除夕夜，武安侯府的大公子寒云渡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与之同行的是西宛的和亲公主孔萍梦。

黎沁正窝在榻上，轻荡着右腿，桌上放了个榻几，榻几上各式钱币和首饰摆放整齐，她拿着红色荷包，给丫鬟们包新岁钱。

苠娜将包好的，圆鼓鼓的新岁钱荷包放入小花篮中，又道：“西宛和亲使臣中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谁？”

“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黎彤。”

黎彤？黎沁停了手下动作，她以为黎彤在西宛安心养胎，应是老实了，所以把跟踪她的那队人马撤了回来。

如今想来，恶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她一个孕妇来北辽掺和什么？又或者尹朵的事她也参与了？北辽与她勾结起来，在边境偷袭寒云渡？如今又顺势送来和亲公主，其意欲何为？

黎沁皱起眉头思虑一番，却始终拿不准她什么主意。吩咐苠娜：“多派些人去盯着黎彤，她一定会有所动作。还有，告诉青佑，尹朵也要往西宛方向查。”

苠娜应是。

黎沁将新岁钱包好，叫来众人，依次分发，左右等不及那最后一人了，黎沁问道：“茯苓又跑哪里去了？”

玉双一脸笑意：“茯苓姑娘又被六皇子叫了去，公主我觉得，六皇子对咱们茯苓有意思。”

“那你们觉得茯苓对六皇子有意思吗?”

苠娜与茯苓相处时间长，大概猜测道：“虽然没有那么喜欢，但我觉得并不排斥。”

“如果可以凑成姻缘的话，也是极不错的。”茯苓身份特殊，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如果在这里能有个依靠黎沁也觉得欣慰。

“我觉得这样也好。”

黎沁拉住苠娜的手，将她牵至榻上，见她温柔示笑，道：“苠娜，你年长我几岁，等我成婚了，定先为你寻个更好的人家。”

“奴婢啊，就立志，什么时候将我这一身医术全教给了公主，什么时候才放心嫁出去。”

学医怎么能一时半会就掌握的，黎沁就知道苠娜是在搪塞她，因苠娜之前想教过她，她不愿学。

给祖母拜了新年后，黎沁又乘马车去了皇宫，照例，要前去富盈殿给皇上皇后行拜年礼。

入富盈殿时，殿内已经人头攒动，各式新裁朱红新衣显得气氛格外热闹，黎沁四周巡视一圈，皇帝竟然邀请了众多适龄的公子小姐。

黎沁抬步迈进殿内，便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上前来拜年。

她本不喜欢如此喧闹，但也不好拂了众人好意，也笑着抬手回礼。等皇帝皇后入殿，众人才回了位置，一同行礼。

黎沁瞥见大殿左下首空着几张桌椅，猜测应该是留给西宛使臣的，她回头看了一下低头抿着嘴的茯苓。

皇上入座：“诸位平身，坐吧。”见黎沁坐好，转头朝她问道，“沁儿，听皇后说你昨日身体不适，今日感觉如何？”

黎沁应付回道：“沾了这新年的喜气，身体好多了。”

“朕看沾了这新年喜气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峥世子看起来气色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