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犹豫,越觉着自己中了二少爷的毒,一张脸拧到一起,拧成了苦瓜,有什么话憋在心里,想说又说不出来似的,直到手快被冻到失去了知觉,才收了回来。
他甩掉了手心里的雪花,在裤边抓抹了两下,走到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瞧,努力的把眼珠子往里塞,想看看她们是不是像嚼舌根的那些人说的那般。
"看什么呢你?"知言端着热水盆子突然在他背后唤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不小心被推开了,小六子慌措的往前挪了几下脚步,闯了进去,屋子里很安静,他瞧着二少爷淤青的嘴脸,如今倒是眼见为实了,他不自觉地在裤边又抓抹了两下,问了一句:"二…少爷,您怎么受伤了?"
知言站在门口瞧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儿,笑了笑,自家小姐都没问出来的东西,他能问出个什么名堂来。
方懿圆起身接过了知言手里的水盆,见那人还是闷不吭声的模样,她安慰了小六子两句,低声说:"你二少爷心情不畅快,说是自己摔的,就别多问了,别再惹她不痛快,下去吧,啊~"
小六子正想说些什么,碰巧贵叔穿过院子和江洪洛一起来了。
"二少爷,听说你受伤了,要紧不要紧?"
闵炎凉看着面前的饭菜,板着脸苦笑了一下,还真是…越不想让人知晓的事,越是闹的人尽皆知。
她看了一眼贵叔,说:"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贵叔走近了几步,左右瞧了瞧,看着不太像摔的伤,想了想又说:"二少爷,您要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可别瞒着,老爷自会替你做主,再说了,咱们府里还有位将军呢,还怕那些个狗杂碎不成!"
将军两个字无疑压迫到了闵炎凉的自尊心,仿佛只要有江洪洛离她很近的地方,就会妨碍她的自由,闵炎凉就会视为仇敌。可事情偏偏总是这样,对具体的人越是憎恨,对占有的爱便越是炽烈。
哪怕他是个假想敌。
闵炎凉更是不耐烦了,"行了,看也看了,都回去吧。"
逐客令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方懿圆闻到了一丝肃杀的气息。
"炎凉,你别生气,大家都是为你好。"
方懿圆急忙把热水盆子搁在了桌凳上,拧了巾帕要给她擦手,想缓和一下她的情绪。
"不要!"闵炎凉将她的手往一旁推开,又瞧着一个二个的围在自己身边,遂又站起来说:"我说摔的就是摔的,吃个饭怎么就这么难,耳根子都不清净。"
方懿圆见她发了脾气,又有外人在,只得软下神色去拉过她的手,耐着性子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吃饭吧…"
闵炎凉压着情绪,站着不动,没有要坐下吃饭的意思,像是在等什么。
方懿圆很快明白过来,转头对贵叔说:"你们先回去吧,人没事就好。"说着闵炎凉又补了一句,"告诉老爷,有事儿也是我自找的,无关与他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您好好儿歇着,我这就走。"贵叔识相的点头道。
贵叔一走,小六子、知言也跟着走了,单单只剩下了门口的江洪洛。
自从贵叔来之后,他就没出过声儿,此时贵叔一走,他神情僵硬的看着炎凉,又看了一眼她身边低声下气的方懿圆,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方懿圆关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来不再看他。
可江洪洛却盯着方懿圆看了好一会儿,他忘了说话,忘了道辞,忘了站在一旁的闵炎凉,漠然的一张脸,很突然的,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都走了,饭菜也凉了。
闵炎凉走到盆架前,自己捧着冷冰冰的水往脸上狠狠地泼了几下。
她撑起身子,转头满脸水渍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方懿圆,冷然嗤笑一声,说:"都清静了,吃饭吧。"
方懿圆一步步走过去,拿着巾帕,小心的避开了她的伤痛处,替她擦净了脸,然后再到手。
这一回,闵炎凉没有推开方懿圆,眼中的冷冽也早已被她的柔情驱散,反而浮上一层内疚之色,怜惜地看着她。
两人重新坐了回去,方懿圆摸了摸碗底,"饭菜都凉了,我叫人…"
"那就吃面吧。"
闵炎凉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却让方懿圆心下一惊,她紧盯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丈夫,暖然地笑了笑,眼中闪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