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不换水?那洗得净嘛?”方懿圆接过手炉,眉心微蹙,有些嗤之以鼻,正恍惚未几时,知言已然蹲下/身来,一边撩着木桶里的水花,一边说着她的所见所闻。
原来她经过浴房时,碰到一个委屈巴巴受了惊的丫头,就上前寒暄了两句,知晓了事因后,不由得啼笑皆非,再想到姑爷那性子,不吐不快道:“姑爷刚还说什么自个儿散了火了?只怕听了表少爷的胡话,火是越烧越大,连发火时的语气都跟表少爷如出一辙,一个一辈子不娶,一个一辈子不换的…”说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糟味儿,撇了撇嘴“我看两个都是臭男人,脑子还不清醒,是该多洗洗。”
“知言…”方懿圆听完半嗔半笑。
“可不就是嘛!”知言坚持道。
两人正说着,却不知闵炎凉已然回了东屋,见外室无人,便自顾自宽下麾衣散着寒气,挪着步子往内室走。
“呦,小姐——”听见脚步声,知言转头望去,只见闵炎凉穿过珠帘,挠衣扯襟嗅了又嗅地走来,不禁凑身在方懿圆耳边低低打趣道,“瞧瞧,刚还说呢,这‘臭男人’就来了。”说完又窃窃地笑了笑。
方懿圆掩着心中笑意,“臭不臭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洗净了。”说着一双玉足出水,对着知言吩咐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收拾一下罢。”
说话间,闵炎凉已被她的一双玉足晃得目光下垂,偏了头去,不敢再视。
一番打理妥当后,知言便撤了桶出去了。
于是,室内剩下二人,烛火通明,芳香萦绕。
“那丫头伺候得不好吗?”见那人捂脸咬牙的又疼了起来,方懿圆起身过去抚了抚她受疼的那半边脸,有意无意地问着,“不是早散了火了么,怎的又动起火了?”
闵炎凉颔首道:“我沐浴时不喜被打扰,更不喜被人伺候,以后别让人在门口候着了。”
“所以…没个丫头伺候,你这身行头也没换罢。”方懿圆若有似无地闻着一股膻味儿,轻扇了扇手,也难怪她一进来嗅了又嗅的,只怕这澡白没白洗还不知道,这‘臭男人’的名头倒是先坐实了。于是想给她换下,就伸了手替她解着襟带。
“走得急了,桃李也没在,忘了。”感到前襟一阵“悉悉索索”的触碰,闵炎凉知道自己在这些琐事上总是争不过她,也没再拒绝,就任由她这样解着。
方懿圆早对她自个儿打的这些死结见怪不怪了。可这回不知怎的,许是闵炎凉拽得忒劳实了些,她愣是忙活了半天都不见松头儿的,于是眉目一沉,脸上拂出一丝不悦来,“你这样的少爷,我倒是头回见,一通臭脾气不说,多大的人了还跟带子过不去?家财万贯的,就没有一个丫头伺候得了你?”
说到能伺候的丫头,闵炎凉一睖眼,“那就别解了。”
“说你两句还不乐意!”见她动不动招边儿的就来了性子,方懿圆顿手抬眼一凝,心道,果然是粪桶上描花儿的人!又臭又邋遢!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终是闵炎凉先失了耐性,别开了眼。
见她败下阵来,方懿圆想到一早与清儿间的交谈,笃定道:“我看清儿说得对,你这性子还真就是打小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没得治!”说完又动手继续解着。
不提清儿还好,听她这样说,闵炎凉很是担心清儿跟她说了一些什么不该说的,有些急了眼,一把拽住附在自己前襟上的手,十分严肃地问道:“清儿还说什么了?”
“自己的亲妹妹还能说什么?”左右被她拽得有些吃疼,方懿圆想挣脱,可又拽不过她,气恼着回应道:“无非就是你这个二哥与人打了架,挂了彩,头回见罢!”
“就这些?”
“就这些!”
如此,闵炎凉先是松了口气,再是松了手,然后出去了。她刚一出房门,就撞见了来送信的桃李。
桃李见她悻悻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走,穿得也单薄,连麾衣也没披上,想想许是二位主子闹起了别扭,就不好再过多打扰,将信交给知言后,就离去了。
“小姐,你的信。”知言进了内室后,见到方懿圆正坐在床沿揉着手腕,凑身看去,红条印儿都有了,忙搁了信,替她揉着,再想到刚出门的姑爷,一顿手,恼怒直言道:“定是姑爷干的罢!她出门儿的时候我可都看见了,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一理亏就知道往书房跑!”
方懿圆拍拍她的手,温和道:“算了,她那人就那性子,不提也罢。她去了书房…倒也好”说到这儿,想到那人昨夜情急欲躁的样子,如今又把自己的不便之处给忘了,若她想有个什么,呆在一处也难免尴尬,于是揉了揉眉心,四下看了看,自我宽慰着,“再说…我这屋里香炉伏枕,清甚冰葩的,才不愿跟一个‘臭男人’睡一块儿呢!”
“嗯!”知言点头很是赞同道。
“对了,不是有信么?”方听到有信来,方懿圆问着知言:“这大晚上的,谁送来的?”
“给,小姐。”知言拿过桌几上的信,递了过去,随口道,“这么晚了,能往东屋跑的,也就桃李呗。”一提到桃李,忽又心中一提,低低道:“呦,小姐,老夫人好像…有几日没差桃李送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