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瓷看到“超有钱老板”的字眼时还稍微愣了一下,缓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他们给新投资汇启娱乐的那个不肯透露姓名的神秘冤大头的称呼。
她回了个好,然后扭头出去找人。
“坐这。”裴忱递了个小马扎过来。
“我去接人。”
“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指表演老师的话。”裴忱顿了顿,眉梢微挑,“你好,我想我应该不必再介绍自己了。”
桑瓷:?
“这是我的无犯罪记录证明。”裴忱好整以暇地坐着,“如果没问题,我们就抓紧时间开始?毕竟学费很贵的,桑同学。”
……
虽然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不得不说,裴忱能走到今天这个高度,实力确实不同凡响。
被他带着重新梳理了一遍人物梗概,桑瓷豁然开朗,之前看原著时那隔着的隐隐绰绰的一层雾气似乎瞬间被吹散了。
“你在哪里看到的?我把小说看了六七遍,里面好像并没有这一段。”
于导试戏都不会提前给演员发剧本,桑瓷只能从改编的小说入手。
小说里主要描述的是男女主在经历过家族覆灭的阵痛后,为还苍生太平,集结天下豪士推翻昏庸王朝的故事。而她试镜的女三号狐妖青篱,在书中就是个纯粹的边角人物,只在中间作者为凸显帝王暴戾,滥杀无辜、取心头血救她,以及末尾跳城楼的情节中一笔带过,甚至连名字都未正式提到过。
书页中有关青篱的描述都被桑瓷用马克笔做了记号,裴忱简单地翻看一遍,掀起眼皮看她:“于导的其他电影都看过么?”
桑瓷点头。
自从知道要参加于导新电影的试镜后,桑瓷把他从前参与过的电影、舞台剧甚至是重大节日的庆祝晚会录像带都翻出来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从视觉审美、情节人物表达以及情感宣泄上基本摸清了他的喜好:“于导的片子不管是情感还是画面色彩都偏向于暗色调,喜欢用‘盖世英雄却无人问津地死’和‘无名小卒惊天动地地接受死亡却徒劳无功’来传达一种悲壮美,所以我才会猜测,青篱骗取帝王的同时也逐渐交付了真心,在男女主杀了皇帝,她才会选择殉情。”
“你和我的出发点不太一样。”玻璃折射出的日光落进他漆黑深沉的眼底,“蛊惑帝王,致使一代王朝就此颠覆,这确实是多年来艺术家们绘制的狐妖的刻板印象,但于导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他曾在十几年前发表过一篇论文,里面就提到了一些典型反派女性形象的构建,祸国殃民,扰乱朝纲,红颜祸水……这种写法虽老套,但经久不衰,可这不一定会对文学审美造成正向的引导。文章举了不少例子,其中一条就是——狐妖一定是刻意扰乱太平人间的么?万物皆有灵,狐妖的精髓不在于魅,而在于灵气。”裴忱随便选了张狐狸的图片放大,“换个角度去与人物共情,如果按照于导惯常的风格去构想,只能以吸食人血为生、孱弱可怜的狐妖或许并不知道帮她维持生命的代价是数以万计的平民,同样的,犯下杀虐重罪的帝王也许从前良善又懦弱,但必须有血,那些人也不得不杀。”
裴忱:“当然,这只是猜测。因为小说中男女主,包括男二和女二之间,感情线都非常薄弱,比起爱情,他们肩上背负的更多的是家国情怀,并且最终得偿所愿,由此来看,小情小爱放在这样大的格局里只显得累赘,可于导又喜欢惨烈却也悄无声息的爱意,这点强加在他们身上并不合适。”
桑瓷的眼睛慢慢亮起来,心跳也随之加速跳动,是啊,罪大恶极的反派最后发现居然是在搞纯爱才是最带劲的:“所以你觉得青篱最后跳城楼,到底是为爱殉情,还是得知自己害了苍生后的绝望和悔恨?”
裴忱垂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笔盖:“悔恨肯定是有的,但我觉得懵懂纯真的小狐狸到最后都不一定会知道什么是爱。她如果临死前最后一刻,想到男三,更多的应该是怕他会孤单。”
……
裴忱被林曳喊了出去,桑瓷给贺慎发了消息没有收到回复后,便拿着书顺着裴忱的思路接着往下写写画画。
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
贺慎顶着跟鸟窝似的爆炸头趴在窗沿,气若游丝地道:“桑瓷,1……20……”
桑瓷吓了一跳:“你的跑车炸了?”
贺慎四仰八叉地在地上躺了两分钟终于缓了过来,他怒不可遏地拔高声音:“我跟你说,那个姓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半小时前我来找你,他居然让保镖把我丢出去了!”
贺慎骂人的话都不重样的,被他在耳边念了两回,桑瓷的瞌睡都上来了。
“什么?你怎么能困了呢!不能睡不能睡!”贺慎前后不停地摇着桑瓷的肩膀,“真的,他绝对跟你那发小一样,是个祸害!你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昨晚我才梦见他把我丢到门外,还凶巴巴地给我塞了个垃圾桶,让我别吐你家门口,结果今天就把我丢大马路上了。这就是老天爷在疯狂暗示我呀!真的操了,他这么一丢,让我这么大一帅脸往哪搁?”
贺慎忍无可忍地胡乱抓了抓头发:“我跟你说,神明的指示,我必须马上去跟他打一架,三拳之内揍扁他!”
桑瓷提醒:“他散打和自由搏击练得都不错,我劝你别,到时候神明可没办法给你打火葬场的电话。”
“你觉得我打不过他?你居然帮他说话?!”
小房间的木门半掩着,从桑瓷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正低头操作机器的裴忱。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
【后悔;难过;下雨了】
桑瓷疑惑地望了眼天上悬着的炎炎烈日:啊?
裴忱手上的镜头连同银色的耳骨夹一起,闪烁着细碎的冷光:【昨晚为什么没亲一下;不该那么快走的;裴忱你在干嘛】
“?”
贺慎像个暴躁的发条玩具走来走去:“你为什么无视我?你是不是倒戈了?你昨晚还跟我天下第一好的,你……”
桑瓷转过眼,眼神坚定:“去揍他,揍扁他,如果有需要,火葬场的电话我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