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走吧,尸体应该是曲老安葬了。”胥斯年在前方走着,背影并不宽厚,却挺得笔直,不知怎的,莫名觉得萧索了些。
傅春柳跟紧了几步,在他身后问道:“没事吧?”
胥斯年转过头来,神色自若:“嗯?”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是在关心他,安慰的笑了笑。“我没事,离家时候太小,也记不清什么。”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同父亲母亲极少相处,在我记忆里,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余下的日子,都是曲老在照顾我。”
在荒废多年的小路上娓娓道来过去的事,他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停在一处小院子前,确实印证胥斯年所说,他没受到过什么偏爱。
这院子只有一道矮门,身量高的男子估计一抬腿就跨过去了,也不知是防谁的。
傅春柳从小到大虽谈不上锦衣玉食,但吃穿用度也是上等的,幼时没有几个玩伴,自然不知自己生活水准如何。
即便是傅家门镖师们住的院子,也要比这大多了。
因此看到胥斯年的住处,脱口而出一句:“好小。”
说完也没觉得后悔,反而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胥斯年也有些羞臊:“那个……师姐,你先坐一会。”
花藤下有一张石桌,配的却是木头墩子,很矮,但给小孩子坐是刚刚好的。
傅春柳只得伸直了腿,坐在那墩子上。
胥斯年不知进屋去翻腾什么,好一会才出来,手中拿着一封信,神色凝重。
傅春柳见他愁眉莫展,问道:“怎么了?收拾出来什么?”
他收起信塞进胸口:“是曲老留下的信,上头交代我去一趟东海,说是那里有他留给我的东西。”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他怎么知道我会再回来?”
见他收拾完,傅春柳也不准备久留,随口道:“大概是了解你吧。”
她没有太多兴趣管胥斯年的事情,只想赶紧回去,毕竟谢桐歌身上疑点重重,可不能错失机会。
“没有其他事情要办的话,就走吧。”
胥斯年召出长剑,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师姐很担心谢师兄?”
“瞎说什么呢。”她含糊过去。
傅春柳撑着他的手站上长剑,稳住身形后剑身缓缓腾空而起,飞得不算太快,几缕细风吹散闷热的燥气。
胥斯年似乎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紧抿着唇,脸色冷了许多。
傅春柳心如乱麻,一路上神思游荡,直至空气愈发冷冽,她才抬头看见昆仑的雪山。
到了昆仑山下,剑突然停了。
胥斯年要去抽仙考的牌子,先走一步,傅春柳点点头,跳下了剑。
“明天仙考,好好表现。”
胥斯年立在剑上,黄衣玉颜,发丝高高竖起,弯起一对狐狸眼,半开玩笑地说:“那你会来看我的擂台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那我明天再来问你一遍。”
“……再说,再说。”她不善应对旁人直白的请求,只得敷衍小孩一般的打发他走了,便独自一人上山。
青石板路雪影斑驳,赶上日头正好,不冷不热,空气里带着点凉透的潮意。
傅春柳拾级而上,视线里闯进一片纹绣的黑色衣摆。
她抬头,正对上那人垂下的视线。
玄衣剑君身型颀长,容则秀雅,艳红的唇紧抿着,似乎极其钟爱那根红珠绳,也确实很衬他,系在发上如一柄出鞘滴血的刀,锋利又漂亮。
不知在这等了多久,肩上都凝出冻住的露珠。
本是抱臂靠在墙上,见她上来,迈开步伐,挡在她身前。
傅春柳斜睨他一眼,薄唇轻启:“好狗不挡道。”
她说的再难听,也激不起谢桐歌半分波澜,仍旧纹丝不动。
沟通无果,本来也没打算沟通。
傅春柳撞开他的肩头,冷着脸向前走,错身胳膊突然一沉,修长的指节合拢,紧紧桎梏手臂,挣脱不开。
“去哪里了?”
那力道不大不小,却出奇的甩不开,她转过头怒道:“关你什么事?”
谢桐歌瞳色浅淡,注视人时像要将她看穿,平静得着她的怒容,两人谁也不让谁,就这么无言对视。
静默半晌,忽的臂上一暖,大手触及到的皮肤源源不断传来热量,火灵根一寸寸除去她体内湿寒的阴气,通体舒畅,如沐春风一般。
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傅春柳愣了愣,一阵难堪涌上胸腔,她欲抽出胳膊,谢桐歌却先一步撤回了手。
“仙考人手不够,师尊寻你不见,我就猜到你又跑了,同他说你去了冀州除祟,明早同我一起去拜见他,不要说漏了嘴。”
他说完,错开位置,抬步下了台阶。
两人擦肩而过时,傅春柳立在原地,沉香掠过,又听到他渐行渐远的声音。
“地下阴湿,于你灵根有损,往后别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