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夜风穿过的声音,任谁来看,他都是疯了。哑奴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傅春柳拽住胳膊,摇了摇头。
“他疯了。”傅春柳道:“很久以前就疯了。”
“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哑奴不知她是不是在对自己说,只得委屈的摇头,他不是,他没有疯。
“必须要找一个不是这里的人,才能听到实话。”傅春柳转过头,看向哑奴:“那个陈娘子……家在哪里?”
*
小院竹篱围着几块花田,上面却杂草横生,看上去许久没人打理过。
院门没锁,傅春柳轻轻一推就开了。
庭内虽然破旧,但却是干净的,房门外正吊着一架秋千,檐下特意多出来一块为这秋千遮挡,看得出来这家主人有多期待孩童的出生。
“小矢,是小矢回来了吗?”
门内跌跌撞撞闯出来一妇人,神色焦急悲怆,待看到立着的傅春柳,瘦削的脸上更加灰白。
“你是谁?”
“我是湘州的方士。”傅春柳瞎编了个借口:“听闻此地邪祟作恶,特来一探究竟。”
陈娘子颇有敌意:“什么邪祟?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还请另寻他处!”
“是吗?”
“可我一路走过,发现只有这里阴气最盛。”傅春柳不紧不慢踱步打量着院子,说出的话比刀子还狠:“你家最近,有人去世?”
“你胡说!”
陈娘子唇色苍白,这一句话像是将她击垮了,摇摇欲坠的扶住门板:“你……你给我滚出去……”
她抱臂不动:“你最好如实相告,趁我还有心情跟你讲道理。”
“滚出去啊!”她撕心裂肺的喊,脸都涨红了,对面像没听见似的。
陈娘子怒极,抄起门边的扫帚想驱赶走她。
傅春柳还是没有动,油盐不进一般杵在原地:“你想让我滚?”
“可他好像还有话要跟我说。”
庭院中徐徐扬起一阵风,所过之处花草萌芽,消融掉地上的雪水。
如同稚龄小儿,清风顽皮的缠绕住秋千轻轻摆动,最后扑进呆愣的女人怀中。
陈娘子满脸泪痕,眼泪直直的往下掉,手臂半张着,感受到那股带着温度的风,吹来林涧的气息。
微风散去,轻轻略动女人的头发,那止不住的泪水也被带走了。
“小矢……是你吗?”陈娘子伤恸难言,含着苦涩的悲痛:“我的小矢,回来了?”
“这不过是他在人间的一缕意识。之所以临终前徘徊不去,只是有话想说。”
“他……他说什么了?”
“他说不明白什么,因为只有三岁。”傅春柳接过她手中的扫帚,放在一旁,眼神定定望着她。
“但你应该不用他说,就知道吧?”
此言一出,陈娘子浑身一震,不可抑制的打了个哆嗦,嘴唇合不上般抖动。
“我……我当然知道。”她颤抖着,眼中恨意迸发:“我早就该带着小矢离开这,这座寨子里,都是疯子。”
“本以为小矢是个男孩,我才放心继续住在这里,没想到……没想到……”
一念之差,害的母为子丧。
陈娘子咬牙切齿:“我只恨,没能手刃雷家父子,好在苍天有眼,让那雷吉暴毙而亡,如今化作厉鬼痴缠他那该死的爹!”
难怪雷老头看见圆月方寸大乱,傅春柳问道:“雷吉每逢十五,月亮升起则会出现?”
“是啊,月亮代表着媸女的旨意,如今媸女发怒了,让雷吉化作厉鬼,代行神旨。”
“神?”
傅春柳眼神奚弄,轻慢地告诉她:“这里没有神,不过是这群蠢货自做孽罢了。”
她瞬间变了脸色:“你!你什么意思?!”
“天幕无日无月,又称逢魔时,乃是一天中阴气最盛时刻,邪祟最易附体身弱之人,哪里有什么媸女。”
“我看你的脑子,也被媸水诅咒了吧?”
陈娘子被她嘲讽的面色青白,楚楚可怜的面庞狰狞可怖。
“信口雌黄!分明是媸女怜我一介弱女子无力报仇,才会降下天罚折磨雷氏父子,媸女娘娘明辨是非,怎会你口中的邪祟!”
傅春柳心中长叹,语气难掩失望:“我本以为你并非栖凤寨的人,理应对此深恶痛绝,明知雷氏父子杀你亲子,却因为所谓的神旨踌躇不进。”
“你可想过含冤而死的小矢?”
“小矢在天有灵,他不懂媸女,也不懂什么诅咒,但他会知道他的娘亲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