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林春和沈元对视一眼,齐齐大笑起来。
万林春认为沈元是个天才,但沈元却认为万林春才是个真正的天才。
沈元觉得是这个时代限制了万林春,万林春在某些时候,想法很接近现代医学。例如现在的医学是阴阳五行辩证法,但他已经往细菌那方面想了,并且在日常坐诊中也会运用到,特别是外伤的病人,清洗伤口的水一定是煮开后又放凉的白开水,然后包扎的麻布也是放水中煮沸后再太阳下爆晒过的。
沈元注意到万林春的想法和其他大夫不同的时,神经兮兮的问了他一句“奇变偶不变”。
万林春听的满脸茫然。
沈元又问了他一句“宫廷玉液酒”?
万林春小心翼翼地对她说:“师妹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
沈元怔住,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万林春道,他以前和师父学医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但是师父说他的这种想法和传统医学相左,让他学习的时候不要老是想这些东西,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学习正统医学上才是。
万林春说他之前因为这种看病方式,一直被学习正统医学的大夫排挤,觉得他黄口小儿不自量力,竟然妄想凭借一己之力挑战整个传统医学。
万林春说到此有些失落,他的这种方式明明比比传统医学更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大家攻讦。
沈元安慰他,说是他们山猪吃不来细糠。
后来沈元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提拔万林春,让万林春那些不符合正统医学的想法得到验证。
万林春开始把沈元奉为知己,觉得这个小师妹简直太和他心意了!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吕怀民才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收了个小弟子在百草堂,逐过来瞧瞧。
吕怀民挑的是傍晚的时间,可不巧今日又到了沈央沐休的日子,沈元下午提前走了。
吕怀民到了百草堂没看到沈元的身影,眉眼舒展开来,他就知道,没有人会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跑过来自讨苦吃。
他端过淮安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问:“怎么不见沈家姑娘?”
淮安:“大人来的不巧,今日沈师姐家中有事,和万师兄打好招呼,提前回家去了。”
“哦?”吕怀民纳闷沈元竟然坚持下来了。
万林春憨声道:“师妹是把活都干完才离开的。”
“是呀,沈师姐可聪明了,万师兄给她拿了那么厚一摞子书,她半个月就看完了!”
吕怀民听到淮安的话,一脸吃惊的放下手中的茶盏,问万林春:“她真的半个月就看完了?”
万林春眉飞色舞的和老师说:“岂止,我给他出了疾病的症状,让她配方子,她也配出来了!”
吕怀民这下真的震惊到说不出来话了,停顿许久后他问:“什么病?配的是何种药材?”
万林春一一叙述出来。
吕怀民听后点头:“用药尚显稚嫩,但是考虑到她年龄还小,接触药理时日尚浅,能写出这几张药方已是不易。”
他悠悠叹气:“若是她能定下心一心学医,恐怕她日后成就会在你我之上啊。老夫若是能教导好她。”吕怀民捋着胡须自豪道:“百年之后也能沾到她的光。”
沈央回家后听闻妹妹真的跑去学医了,差点惊掉下巴!
沈元刚从百草堂回来,一身粗布衣裙还未换下。
沈央看的满眼心疼:“好好的在家待着当小姐不好吗?做什么非要出去吃苦!”
沈元眼睛晶亮,为医学正名:“学医虽然身体很苦,但是我觉得我的心灵得到了满足,若是像哥哥所说的那样在家当个小姐,物质上咱家肯定会满足我,但是我的心是空的,我不喜欢被关在家里,不喜欢读书写字,也不爱绣花弹琴,我就喜欢在外表跑来跑去,看看不同的事物。”
沈央被说的一愣,他呐呐地低声说道:“可是其他闺秀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沈元笑嘻嘻道:“可是哥哥,我不想做那样的闺秀呀!”
沈鸢侧着头看笑颜如花,明媚鲜妍的沈元,胸腔里跳动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养在深闺这个词和锦衣玉食的坐牢有什么区别?我可不喜欢坐牢。”
沈元轻轻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沈央沈鸢陷入思索,好像……仿佛……真的和坐牢没有什么区别……
沈央叹息:“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过会儿沈临川下衙了,把沈央拎到书房校考学问去了。
沈元这才得以脱身,她和沈鸢友好的打了声招呼就回玉春阁梳洗去了。
沈鸢从听了她的那番话后就显得心不在焉。
自己是真的喜欢现在的这种生活吗?这种普遍现象的大家闺秀方式的日常生活。
沈鸢还记得上次哥哥带自己和妹妹共同出门时自己那种雀跃又满怀期待的心情。路上沈元掀开车帘趴在车窗上看外边的风景,自己不好意思掀开帘子往外边看,就悄悄从沈元露出来的地方往外看。
有风从掀开的车窗吹进来,沈鸢嗅到后觉得这缕无色无味的风都是自由的味道,带着凉意的风沁人肺腑,沈鸢舒服的拢在袖中的手指都在轻颤。
后来沈元嫌弃车厢里闷,肆无忌惮地坐在车夫赶车的前室吹风,而自己却连掀开车帘看外边的世界都做不到,自由的风也被阻挡在厚重的帘子之外。
沈鸢坐在椅子上扣帕子上的绣花,又想到站在溪边胆大妄为往石头上跳的沈元。
还有如今走出宅门,追逐梦想的沈元。
我真的喜欢这种生活吗?沈鸢没忍住在心里再一次询问自己。
她摸了摸在胸腔中跳动的心。